“你这是什么语气？你是在质问我吗？！”他一拍桌子，与她争吵。
一般而言，凌清华这时就会弱化语气给他道歉。
但是这次不一样了。
她着咬牙，压抑的情绪顷刻间爆发，就在那一瞬间红了眼眶，连低吼出的声音都带着哭腔——
“我就是在质问你！为什么吸毒！十年！十年的时间！我连欺骗自己说你被迫无奈的理由都没有！
“爸爸你告诉我，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做！”
这是凌旭云第一句见她这么歇斯底里的怒喊，怒意激发了他压抑已久的暴躁情绪，他下意识的想要爆发！
但是——
“啪嗒......啪嗒......”
豆大的泪珠潸然而下，滴落在深褐色的桌面上，拍散，又凝聚，晶莹剔透，闪烁着灯光的刺眼。
凌旭云当即怒气一滞，眼神回避道：“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仪态端庄都学到哪里去了！哪个世家千金大家闺秀是你这个样子！”
“哪个大家闺秀会有一个吸毒的父亲！”凌清华反问。
“你——！你怎么像个泼妇！”
“那爸爸你在逃避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说原因啊！你是怎么接触到这东西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清漪呢？清漪染上这东西也是爸爸你吗？！她才多大啊？她才中学的年纪你就让她染上这东西？！你配做个父亲吗！”
凌旭云一遍又一遍的被她逼问，火气当即就上来了，一把砸碎了陶瓷摆件，对她发难道：
“给老子闭嘴！你再胡说一句信不信我——”
“你要怎样？打我吗？还是给我喂药？像对待清漪那样对待我？”
凌清华直直的盯着他，蓄着泪意的眼睛里满是失望与心痛。
“胡说八道什么？！我没做过！你听她一面之词就过来质问自己的父亲？凌清华在你心里——”
“一面之词？”
凌清华摇摇头，她也想是一面之词，这样她就不用被迫撕开父亲那张伪善的脸，不用亲眼就见证这副儒雅皮囊里的腐臭。
但是，人证物证俱在。她要怎么相信那只是一面之词呢？
“爸爸您知道吗？早在您还没有醒来之前，许叔就跟我说过你的暴行。有理有据，但是我没有相信，我还把禁足了，我想着...我爸爸一定不会这样的人，许叔一定是被骗了！
“所以啊...我就多此一举的剪了几根您的头发，送去了疗养院检验科。他们很专业，他们不会弄错，我想着我一定拿出证据来给许叔看！告诉他我爸爸不是他所说的那样，我爸爸他是个好人！非常好的好人！
“他正义、温良、勤俭、自律......他孝顺，他仁义，他恭谦有礼他宽容大度他兢兢业业他以身作则他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
“但是现在——！一切都变了。
“许叔的证词，家佣的伤痕，清漪的毒瘾，还有这白纸黑字权威的让我无法反驳的证据！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我......哦，原来我引以为傲的父亲，竟然是个不择手段、暴虐无度、家暴成性、卖女求荣的瘾君子！！！”
“住口！你放肆！”
凌旭云被这般羞辱贬低，他脸色气得涨红，恼羞成怒的抬手就要给她一巴掌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
凌清华直直的看着那道巴掌过来，她瞪大了眼睛，那一瞬间，她在赌，她在赌爸爸不会真的打她。
但是当清脆的一声响起，她被迫偏了头，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脸颊上传来火辣辣的灼烧感时，她知道，她又错了......
“啪——！”
这一巴掌，凉透了她的心。
她觉得自己心里好痛，比脸上那挨打的地方更痛，像是被一柄柄利剑无情的穿透，血淋淋的沾染了锋利的剑刃。
血在流淌......
凌旭云也似乎回了理智，但是他只看了一眼她，又收回目光，冷声喝道：
“清华，你要知道，我无论做了什么，都是你唯一的父亲，你没资格对我大吼大叫，更没资格指责你亲生父亲！这次就当是教训！”
“教训？”
她凉凉的问了句，然后忽而浅笑出声，那声音听起来是如此的悲凉，却不如她眸低蕴藏的悲伤与失望：
“做错了事，确实得承担后果。
“我错了，因为我不尊长辈，我受到了惩罚，这一耳光非常响亮，我铭记在心，一辈子也忘不了。
“但是爸爸你呢？你也做错了事，也该有所觉悟对吧？”
她碰了碰自己的脸颊，有些麻木，有些刺痛，火辣辣的，她又笑了，双眸漆黑毫无神采的看着面前的男人，缓缓道了句：
“爸爸，去疗养院待一阵子吧？那里环境不错，正好适合爸爸冷静一下，反思一下。”
“你——”
“对了爸爸，既然您有吸毒史，所以我可不可以认为您购买原石的那一个亿真的是用来投资的？用来投资制毒工厂？您是心知肚明的吧对吧？”
她忽然这么一句，凌旭云不禁瞳孔一缩，后退半步。但是很快，他摆出一副被冤枉的模样，不可置信的指着她：
“谁？是谁叫你这么做的？凌清漪？她就是个贱货她污蔑我！平常人谁想染上毒瘾，这都是他们逼我的！他们骗我！”
“签订合同的时候也是骗吗？”凌清华淡淡的问道。
凌旭云大言不惭道：“那是他们逼我的！他们用凌清漪逼迫我我不得不签！”
说完，他似乎也觉得有理，于是补充道：
“清华你想想，这二十多年来我对你怎么样？同为女儿我对凌清漪也是殚心竭虑但是她叛逆她不听她一身反骨非要跟我对着干！
“她作死她去招惹那些毒贩，她被那些人绑架他们用她威胁我，我能怎么办？
“清华，爸爸签字只是损失一个亿而已，但是不签字就没了一个女儿！爸爸能怎么办？你说爸爸该怎么办？”
凌清华听着，眼眸颤颤......
但是凌清漪的那句话却刺穿了他的语句直接冲到她的眼前——
【你真的以为，他下不去手吗？】
【你真的以为，在他眼里，我是个有血有肉会哭会痛的人吗？】
【哈哈哈不是啊...你不是他唯一的孩子，但是却是他唯一的女儿。他舍不得你，怕你发现他不为人知的一面，所以送你出国，但是——我跑不了啊。】
她悲伤讽刺的笑容历历在目，凌清华缓缓闭上了眼，再次睁开时，又是一片平淡无波：
“爸爸，我会调查的。”
她不置可否，只道了这么一句。他与清漪双方各执一词，但明显爸爸处于劣势。
爸爸，我们用事实说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