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在帮清清姐。”
她冷傲的眼神扫过他的脸庞,淡漠一笑:
“景昃,你想过没有?凌旭云一日不死,姐姐都不会狠下心动手杀他,他们有父女之情,清清姐又重视血脉至亲,往后十年二十年,她总有心软的那一天。可,凌旭云会吗?”
送去疗养院有什么用?凌旭云身上犯了这么多事,他摘不干净的。
留着他,只会是个定时炸弹。
不是么?
景昃微微一怔。
“那凌清漪呢?你至少也要给她一个亲人!她现在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他知道清华不愿意醒来,他甚至都不敢去叫醒她。这样的打击,她怎么受得了?
谁能受得了?!
慕倾蕴淡淡看了他一眼,启唇道:“留着她,然后让清清姐整天面对着自己杀父仇人,却什么都做不了?”
景昃一噎。
见状,慕倾蕴也没再多言,只拂开他的手,淡笑着留下一句:
“亲人,会有的。她会有很多亲人。”
她用消毒水仔仔细细清洗了一遍手腕,那上面的红疹看起来尤为可怖。慕倾蕴一遍又一遍在心底里告诉自己,他是清清姐喜欢的人,他是清清姐喜欢的......
景昃,造成清清姐一切灾难的源头。
你最好祈祷这辈子都对清清姐始终如一、忠贞不二!
不然,这新仇旧恨,我定是要与你好好算算的......
敛下眸底的阴霾,慕倾蕴对着镜子露出规矩礼仪的微笑,一如往常那般。
淡漠又疏离,清冷又高贵。
景昃不放心她,硬是待在凌清华身边不肯走。慕倾蕴也没有理会他,用棉签蘸了点水,细致的为凌清华滋润着干巴的嘴唇。
“清清姐,很累吧?已经睡了两天了......”
她轻轻呢喃着,目光是旁人从未见过的温和:
“伯父已经收敛妥当了,清漪妹妹也叫人做了修容,正安静的睡在殡仪馆里。但是,她想离开了,我们也不能留她太久,清清姐你说对吗?”
景昃一惊,忙出声阻止,却不见她丝毫收敛,继续呢喃道:
“清漪妹妹留了一封信,是写给你的。清清姐要看看吗?或者,我读给你听。”
说着,她从包里拿出那张折叠整齐的纸条,犹豫了会,看着凌清华沉睡的模样,她又改了主意,将纸条放在凌清华的手上,又握着她的手,微微攥紧:
“还是清清姐自己看吧,这是清漪妹妹最后想对姐姐说的话。想来,也不愿意别人代劳。”
撑过去吧......清清姐。
醒来之后,你将足以俯瞰整个世界。
慕倾蕴留恋的看了她一眼,随后起身,缓缓离开......
她走之后,景昃倏地发现凌清华的眼皮动了下。以为是错觉,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直到再次看见她睫毛的颤动,他欣喜若狂。
凌清华在梦里看到了凌清漪,那个扎着小辫的小姑娘,她明明就在她眼前,她伸手,却穿透了她的身体,虚幻的身影在自顾自的演绎着独属于她的一生。
黑暗里,一束光打下来,那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凌清华成了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局外人,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她一点点的长大,眼前掠过她成长的一点一滴......
不那么美好,大多数是形只影单,孤独又寂寞的。
原来,这就是她的世界吗?
灰蒙蒙的,看的人心里压抑。
可是后来,灰调渐渐被黑色浸染,好似皮影戏一般,她成为了一个精美的布偶娃娃,在众多的转手摧残下,变得残破不堪。
娃娃的眼睛里缓缓流淌出鲜血......
她下弯委屈的嘴角渐渐上扬,咧开骇人的弧度,她在笑。
然后,皮影戏的戏幕也会殷红的鲜血倾洒。昔日的玩偶娃娃扬着诡异的笑容,四肢被捆绑束缚的绳索不知何时也变成了索命的链刃,散发着凛冽的寒光,滴着血,缓缓朝她走来。
她终于发现她了吗?
她疯狂怪异的眉眼正死死的盯着凌清华,链刃在地上拖动,发出冰冷诡异的声响。
她病态猩红的眼睛近在咫尺,吐出的气息是如此的寒意薄凉:
“姐姐,你怕我吗?”
梦境中的凌清华摇了摇头:“不怕。”
眼前的玩偶机械的歪头,眼神也褪去了猩红,转为懵懂的疑问:
“姐姐,你怪我吗?”
“......”
这次,凌清华没有回答。
玩偶再次发了疯,耳朵尽是她的怪笑与带着哭腔的抽泣。
毫无疑问,这是场噩梦。
凌清华清楚的知道,这是梦境。
倏地!
带血的链刃毫无征兆的朝她劈来——
“咻——!”
画面裂开了。
她看到了温馨又日常的一面。
天气晴朗,云卷云舒。爸爸坐在亭子里看报,清漪坐在地上对着一个未成形的风筝的苦恼。
忽而,她发现了她。
清脆的嗓音带着哀求之意:“姐姐帮帮我~”
她的小手稚嫩柔软,恍然未觉,原来自己也是十一、二岁的模样,被她牵着手拉着走。
风很轻柔,鼻尖是花草的清香,还是一缕淡淡的苦咖啡味。
这种感觉,是真实的吗?
凌清华呆滞了目光,一时不太敢相信,却被凌清漪拽着袖子唤醒:“姐姐快做呀,不然明天春游的时候我就没有风筝啦......”
奶声奶气的回答,凌清华不禁弯了唇角,动手去做,愈渐融入这个环境。
风筝在天上飞,风吹过来,遮挡住了太阳。
耳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呢喃:
“唉,怎么就是飞不起来呢......”
凌清华觉得奇怪,下意识的告诉她:“这不已经飞起来了吗?很高呢。”
“是吗?那我为什么感觉这么重啊......”
凌清华越听越奇怪,一回头,却惊愕的发现妹妹脚上不知何时被锁上一人高的铅球,正在拉着她往下塌陷!
瞳孔骤缩一瞬,她赶紧伸手去拉!
却不料身子被爸爸挡住,他温雅和煦的面容变得冷硬无情:“别动。”
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凌清漪渐渐被铅球拖入地下,视若无睹。
凌清华疯了一般的挣扎着,哭喊着。
他却只淡淡一句:“这就是她存在的价值。”
轰隆——!
凌清华瞬间真个人僵硬在原地。
充斥着血腥的画面顷刻间浮现在她的脑海,她不知怎么忽然蹦出一句:
“那我呢?”
“你跟她怎么能一样?”
凌旭云理所应当的说了这么一句,强硬着把她拉回屋里,锁住了房门。
“你就在这里安心待着,剩下的事我会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