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能得到消息，我柳家为何得不到消息？楚公子莫不是忘了，这京城内外，可是遍布着我们柳家的铺子的。”柳韩山挑眉：“单是寺院里的一场火，就困住了我们柳家的掌柜和伙计，这有消息传到我爹娘的耳朵里很稀奇吗？”
“不稀奇，我问的只是散灰！”楚云峥压低声音：“那散灰可不是常用之物。”
“楚公子说得那是一般人家，搁在我们柳家，散灰是常用之物。楚公子若是不信，可派人去我们柳家的仓库查看。单是昨夜那场大火，还不足以让我们柳家将所有的散灰拿出来。”
“柳家备这么多散灰做什么？莫不是知道这京城里头会有瘟症？”楚云峥的眼睛里带着笑意，笑意背后却藏着冰冷的算计。
“楚公子这是在挖坑还是在打探我们柳家的商业机密？自圣上登基以来，这户部尚书可是没少查我们柳家的账，这散灰与别的东西一样，进出都是有记载的，用在何处，是何时用的，用了多少，都是可以去查的。楚公子若是想在这散灰上动脑筋，我劝你还是省省的好。”
“开玩笑，柳大人千万别往心里去。这南陈虽是圣上的南陈，可这吃喝拉撒的事情靠得还是你们柳家。我楚云峥给谁挖坑，都不能给楚大人你挖坑啊。”楚云峥合上扇子：“楚家接到线报，说是京城内的瘟症不在民间而在宫城里。寺院废墟，我们家的人也去查看过了，瘟虫被灭得干干净净。住在附近的百姓，也被诊看过了，在我来之前，尚未发现新的感染者。也就是说，这京城内所有被感染的人，除了住在宫墙里头的，剩下的全都在这里。”
楚云峥说着拿出一封信来递给了柳韩山：“与柳家一样，我们楚家也有自己的关系网，相信这里头写的与柳大人所知道的不谋而合，甚至还能起到彼此消息互补的作用。我已经拿出了我的诚意，不知道柳大人可否为了南陈百姓，为了京城安危拿出自己的诚意来。”
“我自是有诚意的，只是楚公子说的事情，我实在是无能为力。”柳韩山说着展开楚云峥的那封信函：“我本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就连这安平县令都是我爹拿钱给我买的。我能有什么能耐可以与楚公子你相抗衡？还有，楚公子所说的那个关系网，柳家的确有，但并非像楚公子想的那样。我们是商人，所得消息皆为经商，对于楚公子所谋之事，毫无益处。”
“是吗？”楚云峥笑，“看来柳大人是误会了我！算了，都是为了京城里的百姓。”
信很短，只有几句话，重点很突出。
瘟症是有人故意而为，其目的不是为了祸乱京城，而是针对皇宫。至于此人的目的，既有可能与前朝有关，是为前朝的南妃复仇来的。
信函中所提到的南妃就是柳韩山母亲的闺中密友，前朝皇帝心爱的宠妃。若是前朝不灭，柳韩山既有可能因为母亲的缘故被选为公主的驸马爷。前朝亡了，南妃带着女儿殉国，柳家趁乱扩张了商业版图，从而有了现在的南陈首富。尽管前朝灭亡与柳家无关，南妃之死更与柳家无关，可在很多人眼里，柳家是依附了现在的皇帝，是背叛了前朝的南妃才有了今日的万贯家财，荣华富贵。
早些年，亦有不少前朝旧臣针对柳家，还有一些江湖人士打着正义的名号，想要将柳家置于死地。直到柳家开始救济那些贫苦百姓，开始招揽那些人为自己做工，开始给他们一碗饭吃，让他们吃穿不愁，安然度日，这柳家在百姓间的口碑才被扭转过来。
单就南陈而言，一百个人里头，至少有一个人是在为柳家做事的，剩下的那些人，虽不为柳家做事，却也要依附着柳家而活，吃穿用度，总有一样是能与柳家扯上关系的。正因为如此，圣上才拿柳家没办法。
“楚公子想知道什么？”柳韩山将信函放在石桌上：“想知道我们柳家与那个幕后之人是什么关系？”
“想知道，但我觉得柳大人你未必知道。”楚云峥转着扇子：“若那黑袍人是为南妃复仇而来，那柳家就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顾念昔日的情分，帮着黑袍人为南妃复仇，为前朝复仇。另外一种，就是被黑袍人当做祭品送到南妃的墓碑前。”
“楚公子认为是哪一种？”柳韩山笑，觉得他这个推论相当荒谬。
楚公子起身，看着院墙外头升起的袅袅炊烟：“我认为哪一种都不是，柳家应该是介于这两者之间的。第一，柳家与南家的确有旧情，对于南妃的死，柳家肯定是有所感触的，但为其复仇不值得。这个不值得，指的并不是南妃这个人，而是南妃殉国的这件事。国仇跟家恨还是有区别的，依着柳家如今的地位，断不会为了一个亡妃赌上一切。”
“的确不会，我们与前朝并无牵扯，与南家也没有多少情谊。若真掺和到了前朝旧事里，皇上以及皇上的那些亲信绝不会放任我们柳家在这京城里安安稳稳地做生意。那位南妃最得宠时，我们柳家也只是个做小生意的，与皇权，官场毫无瓜葛。至于那个神秘的黑袍人，就更没什么关系了，且据我所知，南家在南妃进宫前是半个江湖人。娘亲在她幼年时就病故了，父亲死于战乱，而她既无兄弟也无姊妹，是何人要在时隔多年后为她复仇？”
柳韩山双眸一沉，用手指点着信函道：“只怕为南妃复仇是假，另有图谋才是真的。”’
“英雄所见略同，这正是我要与柳兄所说的第二。”楚云峥伸出两根指头，对柳韩山的称呼，也从柳大人变成了柳兄。
“倘若柳兄是黑袍的人……不不不，口误，柳兄你岂能是黑袍的人。”楚云峥上身前倾，以手肘支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柳韩山：“倘若黑袍是柳兄的合作之人，这京城之祸，就不单是一个寺院而已。我与柳兄的想法一样，这黑袍的目的既不是传播瘟症，也不是为前朝那位殉国的南妃复仇，而是另有图谋。柳兄可有意与我进宫一趟？”
楚云峥起身：“瘟鬼也好，疫鬼也罢，十有八九是藏在那皇城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