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管家顺着老人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了一排更为精致的小灯笼。那些小灯笼的制作极为精妙,每一个都像是顶着红盖头的新娘子。
再与老人道别后,柳管家依着灯笼的指示来到了欢喜斋的后门。
后门是虚掩着的,打开门后看到了那顶熟悉的轿子。柳管家正想问轿夫在哪儿,一股异香袭来。虽及时掩住了口鼻,奈何用处不大,很快就变得头重脚轻起来。等到再次醒来,人已经靠在了柳府门前那个大狮子上。
更夫敲着梆子从远处走来,仔细分辨,竟已是三更天了。
将取回来的欢喜烛放好,柳管家打着瞌睡躺倒了床上。梦里,他又站到了那个十字路口,只是姿势略有不同。他看着的正是那阵怪风袭来的方向。
风来,轿来,轿夫却是四个纸人。没等柳管家发问,他就被一股气流卷到了轿子里头。轿子行走地很快,不多会儿就到了欢喜斋。他扒开轿帘一看,对面站着的正是那位手持白色蜡烛的,长相古怪的老人。
他越是害怕看清那位老人的长相,梦里的那位老人就越是想要他看清楚。他像在欢喜斋里一样,把白蜡烛举到脸前,对着柳管家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们是鬼,是行走在黑夜里的鬼。”
老人说着,将手里的蜡烛吹灭,随即发出“咯咯”的阴笑声。柳管家心里心慌,下意识地就开始跑。他在前面跑,老人在后面追,像皮影戏里的皮影似的,动作既夸张又古怪。柳管家边跑边回头,眼看着老人就要抱住他,他闭上眼睛,猛地向后一踹。
老人像纸糊的似的,直接向后飞去,且还发出了呼啦呼啦的声音。伴随着那个声音,柳管家听到了更为大声的阴笑。惊惧之时,他想起了老人说过的话,停下脚步,鼓起勇气来面对着那个老人。
等到老人再次扑来时,他双臂一伸,掐住了老人的脖子,就在他使劲全身力气想要把老人给掐死时“咕咚”一声他被惊醒了。
待看清楚眼前的情形时,柳管家差点儿被自己给气笑了。他都多大的人了,竟因为一个噩梦从床上滚了下来。思及梦里的场景,他禁不住摇头笑出声来。
柳韩山进门时,柳管家正坐在地上笑。
“这一大早的是有什么好事儿?您也给我说说呗。”柳韩山伸手将管家从地上拉了起来。
“可不是有好事儿嘛,咱家大少爷要成亲了,娶得还是位女神医,女大夫。”柳管家拍打着衣裳:“我这是为您高兴的。”
“您老好歹是咱们柳府的管家,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您哪样没见过?莫说这府里的事情,那外头的事情,也是您老给打理的。您再为我高兴,也不能坐到地上啊。这亏得是被我看见了,若是被我爹看见,指不定笑成什么样子。”
“老爷笑话我那不是应该的嘛。”管家陪着笑脸:“少爷您这一大早来找我,是府里有事儿吗?”
“没事儿,就是听他们说您出去了。”柳韩山扫视着房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说是您半夜出去买蜡烛,我寻思着咱们府里这蜡烛也不少啊,您老何必半夜出去。最近这京城里头不太平,我这不是担心您出事儿嘛。过来看一眼,您老没事儿我就放心了。”
说完这些,柳韩山凑到管家跟前,略带些孩子气的又补了句:“我这不还等着您老给我操办婚礼吗?我爹那个人您是知道的。谈买卖做生意是把好手,这操办喜事儿他不擅长。我娘倒是很积极,可她张罗的都是些无足轻重的事情。我姐呢,直到现在还没回来,估摸着是赶不上了。满府上下,我唯一能指靠的就是您。”
“少爷您可千万别这么说!”见柳韩山对着自己行礼,管家忙把他扶了起来:“少爷,您这是要折煞我呀。”
“这是您应该受的。我长这么大,多亏您在府里照应。眼下我该娶亲了,除了我爹娘外,我就应该感谢的就是您。柳叔,成亲当日,我带着娘子给您行礼。”
“使不得,可使不得,有少爷您这句话就行。”管家感动的眼眶都湿了:“我就是一个奴才,是给您和老爷办事儿的人,我这每个月都是领着赏钱的,我照顾少爷那是应当应分的。少爷您还是赶紧想想您和少夫人的婚事儿吧。这皇上是下了圣旨,可咱们柳家总不能委屈了少夫人吧。这采办的事情都是偷偷摸摸进行的,老奴就怕缺了哪个,漏了哪个。”
“我那娘子很好商量的,再说了,这聘礼我都准备好了,保管我家娘子满意。至于这形式上的事情嘛,交给柳叔您我放心。”
“那少爷打算什么时候办事儿?您给老奴说个准确的日子,老奴这儿也好盘点盘点。”管家在心里算着,这欢喜烛买回来了,新郎和新娘子的嫁衣晚些时候也会送来,其余的东西都是柳家自备的,即便少了,也能尽快补上了。管家耗费心神想了一圈儿,将目光落到了那张床上:“少爷,您跟少夫人那喜床还没定吧?少爷您琢磨一下,那床,您想要个什么样式的?”
“什么样式的都行,就一条,不能太宽,不能太大,我可不想上演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的那一幕,我要我家娘子除了我身边儿,哪儿都去不了。再说了,这天都冷了,抱着睡多舒坦啊。”
“少爷您就没想过被少夫人给赶下来?”管家压着声音:“这床宽敞些,你好歹还有个缓和的余地不是。”
“这您就不懂了吧?我要是睡地上,您说她心疼不心疼?她要是一心疼,我不就回去了嘛。柳叔,这别的事情我都听您的,喜床的事情您得听我的。能小不能大,能窄不能宽,但您得吩咐那些人做得有技巧些。我那娘子聪慧的很,我怕她看出我的小心思,在将我踹下床后将计就计。”
“老奴尽量。”管家拱手,还不忘小声的嘟囔他一句:“少爷,你好歹也当了几年县令,这怎么到了少夫人跟前有些怂呢。老奴算是看明白了,你呀跟老爷一样是个惧内的。”
“什么惧内,这叫心疼娘子。”柳韩山往管家的床铺上瞄了眼:“婶子的气还没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