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将日子定在了农历二十六,但凡是外采的东西,一律说是为过年准备的。旁人就算起疑也不会多说什么,毕竟日常的吃喝拉撒,多多少少都能跟柳家沾上点儿关系,跟柳家闹不愉快,等同于给自己找不痛快。
对于即将成亲的事儿,南锦衣倒是不怎么操心,一来她知道自己不擅长这些东西,作为一个尚未出阁的姑娘,她也不清楚要给自己准备些什么。二来,她相信柳韩山,即便她这个准新娘不出面,他也能将所有的事情打点妥当。
书房里,她将自己写好的药方推到了柳韩山面前。柳韩山瞄了眼,停下笔,将那纸药方拿了起来。
“这是治疗瘟症的方子的吗?这几味药我好像听过,可下面这些是什么?还有,这方子里怎么没有降龙木?莫不是这东西难找,让娘子给你替换了。”
“这不是治疗瘟症的房子。”南锦衣将药方夺过去:“这是给你娘……我的意思是,这是给娘准备的。喏,这个是给爹的。”
南锦衣的脸有些微红,说爹娘那两个字时也略带些不自然。
“宫里闹瘟症的时候,我找爹求助,见他时不时的就要捶打一下自己的腿。我帮他诊看过,应该是由气血不足引起的骨质增生。爹是做生意的,常年在外面跑,免不得风吹日晒。肝肾亏虚,气血不足也是正常的。我也看过大夫给他拟的那个方子,有些过于保守了,虽说有效果,但起效太慢,且治标不治本。”
“这病能根治吗?”柳韩山紧张起来:“我爹这病我也听管家说过,也曾托师傅找宫里的御医打听过,可他们的回答总是模棱两可,我甚至怀疑那些御医都是得了皇帝的密令,故意在敷衍我。你也知道,南陈离不开我们柳家,但皇帝又容不下我爹。”
“能治,但能否根治需要观察,而且这个药方是需要一直调整的。这京城里的好大夫不少,至于那些御医更是各个师出名门,但好大夫未必会好好看病。”
“我不懂,既是好大夫为何不能好好看病。”柳韩山又将药方拿起来仔细看了看:“这大夫不都是医者父母心的吗?”
“是医者父母心,可医者也是人,也会被种种世俗所束缚。我问你,若是将爹的病看好了会怎么样?若是没有看好又会怎么样?”
“若是看好了,我爹必会重金回赠,若是看不好,顶多是换个大夫,我爹也不会难为他们啊。”柳韩山思索着:“我们柳家不差钱,更不差大夫。现在用的这些个大夫,都是给我们柳家看了很多年病的老大夫,还算是尽心尽力吧。”
“尽心是真的,尽力未必是真的。就像你说的,他们若是将爹的病看好了,爹会重金回赠,可接受了这笔赠金之后呢?是不是就没有以后了?看不好的就不用说了,柳家肯定是不用了,他们连赚柳家的钱的机会都没有了。所以,能看,能治,管好,但不能去根儿才是他们为柳家行医的准则。”
“亏得我遇见了你。”柳韩山一脸讨好地看着南锦衣:“有了娘子,我们柳家以后可能省不少钱呢。”
“我也不是什么病都能看,什么病都能看好的。”南锦衣将药方折起:“娘的这个主要是调理的,这药方我写好了,药材你去帮我取。这京城里的路我不熟,我也不想抛头露面。还有,配药的事,你帮我找个说辞,我不想让爹娘误会。这哪有儿媳妇尚未进门就忙着给公婆配药的。”
“就是因为没有才显得娘子珍贵。”柳韩山将两剂药方折到一起:“我让小厮去办,咱们柳家有自己的药房,不用惊动外面的人。”
南锦衣点头,将目光落到柳韩山方才写的字上:“你这写的是什么呀?既不像符,又不像字的。”
“是字,但不是咱们南陈的字。”柳韩山捉住南锦衣的手:“你若有兴趣,我慢慢教你,等有时间了,我带你去别的地方转转。除了南陈,这世上还有很多国家,有很多有趣的事情。”
“这些字是谁教你的?”南锦衣看着那些字,体会到了那些白丁的感觉,原来字认识她,她不认识字是这种感觉。“是你们柳家的掌柜吗?这掌柜应该很厉害吧。”
“是有这样的掌柜,但我这些字不是跟着掌柜学的,是在当纨绔子弟的时候,跟着路边的那些小商小贩学的。京城这地方鱼龙混杂的,有很多异域商人,他们都是特别有意思的人,我喜欢跟他们说话。说的多了,就对他们的文化有了兴趣,而后开始学他们的字。”
“好学吗?”南锦衣用手描画着:“感觉跟我学的符篆差不多。”
“好学!待成亲之后,我天天教你。”斑驳的阳光里,柳韩山不自觉地伸出手,摸了摸南锦衣的脸。
南锦衣回看着他,想起了两人初见时的情形。
“初见时,我觉得你是一个特别聒噪的男人,如今看来,你依旧聒噪,但却是我喜欢的那种。”南锦衣抿了下唇:“我还是不太懂感情,我甚至不清楚我是怎么喜欢上你的,喜欢你哪里,但我想要跟你在一起。如果成亲可以让我们光明正大的一直在一起,我愿意跟你成亲,愿意成为你的娘子……”
话还没说完,南锦衣的嘴就被柳韩山给封住了。
她突如其来的告白让他欢喜,欢喜地连克制都给忘记了。
半响,他低语道:“怎么办,我好像忍不住了,我后悔把日子定在二十六了,那意味着我还要再多等一天。”
“没正经,赶紧做你的正事去。”南锦衣俏脸微微一红,推开了柳韩山:“我也要去做我的正事儿。”
“是那些帛书吗?”柳韩山问:“我老见你往帛书上写东西,你都写的什么呀?”
“你想看吗?”南锦衣晃了晃手里的帛书,这卷还是空白的,是准备写瘟症的事情。
“不想。”柳韩山摇头:“这帛书极其精致,应该是记录女孩儿心事的吧?我尊重娘子的心事,绝不会因为你是我娘子,就肆意窥探。”
“猜错了,就算我有心事,也不会记在这些帛书上面。所谓的秘密,还是放在自个儿心里比较保险。”南锦衣将帛书摊开:“这些帛书是记录妖怪的,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撞妖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