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惊醒梦中人，朱明玉的眼睛里立刻燃起了希望。
字体是可以模仿的，龚先生虽然少言寡语却也不至于在书信上吝啬笔墨。母亲若是故去，作为昔日故人，袭先生必将来龙去脉告知，不会只写下这么四个字。
带着无比忐忑的心情，朱明玉在芍药的陪伴下熬到了黎明。
天刚亮，他就带着芍药去了皇城，只是没让她踏入内城。
正要行礼，皇爷爷就将他扶了起来，随后将一份奏折递给了他：“回去一趟吧，无论结果如何，都要把你的母亲或者是你母亲的遗物带回来。他是韬儿的妻子，是我们朱家的儿媳妇，是你的母亲，就算是死，她也应该被葬在你父亲的身边。我相信这也是你的母亲和父亲的心愿。我会让楚云峥和柳韩山陪你一块儿回去，平凉县的事情，你母亲的事情，他们都会帮你查清楚。”
“平凉县出事了？”
朱明玉问，拿着奏折的手略有发抖。
“出事了，可具体什么事儿，朕也不清楚。这封奏折是八百里急奏，内容很潦草，像是在非常紧急的情况下写的。按照奏折中所说，这最早出事的便是你母亲所在的村子。朕没有去过那个村子，不太了解那个村子的情况，但他们知道你母亲是谁，知道朕是谁。朕料想着，就算借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在这件事情上弄虚作假。朕已下令让沿途的各个州府县乡配合你们的调查。你是朕的孙子，是朕最疼爱的孙子，无论如何你都要给朕好好的。”
“是！”朱明玉跪在地上：“孙儿有件事还请皇爷爷答应。”
“说吧，不管什么事儿，只要是朕能做到的，朕都答应你。”
“孙儿愚钝，对朝堂之事不解，可京城里的那些事儿，宫里的那些事儿，孙儿还是多多少少听到了些。”见皇帝眼神渐冷，朱明玉忙道：“孙儿认为那些怪事并非巧合，恐歹人是冲着皇爷爷您来的。楚公子与柳大人曾参与过皇城之事，孙儿想请皇爷爷将楚公子留在身边，至于平凉县，让柳大人跟孙儿去就行了。柳大人本就是一县之令，且擅长查案之事，且他的夫人……未过门的那位夫人是个大夫，孙儿想，由他们陪着孙儿去足够了。”
“明玉你可是认得这位柳大人？”皇帝眯眼。
“不认得！”朱明玉摇头：“但听过一些与柳大人有关的事儿。据说，这位柳大人是个易招鬼怪的体质。”
“胡言乱语罢了！朕的江山怎么会有鬼怪？你身为皇孙，应该多关注些正事。既你想要他们陪你去，那就随你的意思吧。楚云峥嘛，正好帮着朕把这京城里头的事儿给处理干净了。这马上就到年关了，朕也想安安生生的过个年。”
朱明玉抬头，目光与皇帝的撞在一起，皇帝眼中是晦暗不明，朱明玉则是孙儿对爷爷敬重。一眼之后，皇帝的目光变了，变成了欣慰。
在乡下，人们好像都是很早就起来干活的，即便是临近年关的隆冬时节，村子里的那些人也都闲不住。南锦衣与柳韩山是被屋外的喧闹声吵醒的。南锦衣刚要起身就被柳韩山摁了下去：“夫人再睡会儿，我去瞧瞧。”
“多加小心，此处距离平凉县较近。”南锦衣说着将一张符篆递给了他。
“夫人睡觉还带这个？”柳韩山拽着她的衣袖瞧：“是藏在这袖子里的吗？”
“你在袖子里藏着东西睡觉啊。”南锦衣挪开枕头,“习惯了，一时半会儿改不了。”
“好习惯，不用改。”柳韩山对比了下手中的符篆，从里头挑了一张出来：“我给小王爷带一张。”
柳韩山拉门时，住在对面的朱明玉刚好也在拉门，四目相对，各自点了点头。
“柳大哥这么早就起来了？”
“我是被外头的这些声音吵醒的。朱贤弟倒像是真起了？”
柳韩山的衣服是披着的，朱明玉却是穿得整整齐齐，这说明，他起来的比自己早。
“习惯了，我与柳大哥不同，我自小是在村里长大的。”朱明玉笑，目光投向平凉县的方向，眼神落寞，笑容勉强：“我娘是我们村子里最勤快的人，别人都是五更起，她四更就起来了。养蚕，织布，种田，种菜，她总是有很多的事情可以忙。我是跟着我娘长大的，日子久了，这作息习惯就随我娘了。”
“我也随我娘。”柳韩山跟着笑，目光却落在了那些进进出出的村民身上：“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办丧事！”朱明玉穿过院子走到柳韩山身边：“老族长死了，半个时辰前，我也是听见动静去问才知道的。”
“死了？”柳韩山看向手里的符篆。
“不是那种，老族长是寿终正寝的。”朱明玉搓着手：“听老村长的儿子说，老村长是有预感的。前半夜，他们就被老村长叫了过来，这该说的，该分的都说清楚分利索了。几个儿子陪着老夫人说了大半宿
的话，临了还陪着老村长喝了一顿小酒，老村长是笑着走的。这在乡下算是喜丧，这些村民都是听到消息来帮忙的。”
“那我们呢？”柳韩山问：“我们借住在老村长家里，虽说付了借宿的钱，可这忙是不是也应该去帮一下?”
柳韩山将符篆折叠藏在腰带里，压低声音对朱明玉道：“此地距离平凉县不远，小王爷可曾打听到与平凉县的事情？”
朱明玉摇头：“很奇怪，这里的人似乎不知道平凉县出了事儿。原想着今日就能回去，不曾想老村长走了，作为借宿的客人，我们这会儿走怕是有些不妥。在乡下有个规矩，说是白事儿大过天，能帮的都要去帮一把。即便不能帮忙，也要过去站站。”
“那我们去跟村长的儿子打个照面吧。”柳韩山将外衣穿好：“我回去跟锦儿说一声，你要不要回去跟你的那位芍药姑娘也说一声？”
“嗯！”朱明玉点头，顺着来的路，绕过前来帮忙的村民回了客房。
目送着朱明玉的背影消失在对面的客房里，柳韩山正要回头，忽见来来往往的村民当中多了一个女人。那女人一身素白，穿得竟是染白的麻衣。等他再看时，女人消失不见了。藏在腰带内的符篆有异样，他拿出来一看，原本好好的符篆，竟透着一股烤焦的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