坟地距离村子不远，没走多久就到了。尽管没有走多少路，朱明玉却觉得特别累，尤其是他的两条腿，沉甸甸的，每走一步都觉得异常困难。头也晕乎乎的，像是喝了迷魂汤一样。眼见着已经到了坟地，他却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醒来时，东方的天际已经露出了鱼肚白，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老村长家的床上，身上还盖着那床他熟悉的被子。惊诧之余，他一骨碌爬起来，看到的却是守在他床前，与他大眼瞪小眼的芍药。
“醒了？是那位夫人把你送回来的。”芍药凑到他跟前：“那位夫人也能看见我吗？”
“你是说南姐姐？”朱明玉看了眼窗外。
“别看了，他们出去了。”芍药托着下巴：“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南姐姐她看不见你。”朱明玉将目光收回：“我问过她，她说她看不见你，能感觉到你。”
“感觉呀？那她也挺厉害的。”芍药点着下巴：“是她长得美，还是我长得美？”
“你问这个做什么？”朱明玉避开芍药的目光：“南姐姐是有相公的人，她跟南大哥郎才女貌很是般配。”
“我眼睛不瞎，瞧得出他们是般配的，我问的是你。”芍药点着朱明玉的鼻子：“你是不是喜欢她？如果没有那个柳大哥，你会不会追求她？这诗经上说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大小也是个王爷，配她绰绰有余。”
“王爷？”朱明玉摇头：“南姐姐才瞧不上什么王爷呢？莫说王妃，连我皇爷爷许给她的贵妃之位她都不要。”
“谁说她不要？她不要兴许是嫌你皇爷爷长得老。”芍药皱着鼻子：“算了，她都嫁人了，对我构不成威胁了。我问你，我长得好看吗？我若是嫁给你，你愿意娶我吗？”
“我从未想过娶亲。”朱明玉吓了一跳。
“那就现在想！”芍药挤着坐在他旁边：“我知道我长得不如你那个南姐姐长得好看，但我长得也不难看对不对？你娶我不用大操大办，只需要简简单单拜个天地就行。还有，我是见不得人的，人也见不得我，所以你娶了我，也不影响你娶别人。不用纳妾就能拥有两个夫人，这简直是别的男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不不不，我不梦寐以求。”朱明玉赶紧摆手：“我只希望像我爹娘一样，一生守着一个人，而那个人，是我喜欢的人。”
“你不喜欢我？”芍药不高兴的噘起嘴来。
“喜欢，但不是你想的那种喜欢。”朱明玉继续摆手：“我把你当妹妹的！”
“鬼才要当你的妹妹。”芍药起身：“早知道你把我当妹妹我就不护着你了。”
“你护着我？”朱明玉不解，想要起身时，发现自己的双腿动不了了。
“我的腿——”
“你南姐姐去给你找药了。”芍药直接坐在了他的腿上：“你呀你，什么不好惹去惹那个东西！你知道那个东西是什么吗？那是子母鬼鸟，但凡是遇见它的，没有几个是有好下场的。”
“子母鬼鸟？那是什么？”朱明玉越发迷糊了，“那个什么子母鬼鸟跟我的腿有关？”
“你不记得了？”芍药眨着眼睛。
“我记得什么？”朱明玉费力地挪动着自己的双腿：“我只记得我跟柳大哥去了老屋，然后在老屋发现老村长不见了。再后来遇见了灵枢。灵枢是村长的原配妻子，是被他现在的妻子阿秀给害死的。再然后我们去了灵枢的坟地，发现灵枢的婆婆死得也很蹊跷。而后，我们在她婆婆的坟里发现了粘人花，通过粘人花发现了老村长的秘密。再再后来，我跟着柳大哥去追发疯的村长，结果村长似了，被什么蛞蝓给杀的。”
朱明玉皱着眉：“那个蛞蝓怎么样了？我记得我是跟着送殡的队伍走的，刚走到坟墓那儿就晕了。”
“你记错了，你压根儿就没有去给老村长送葬。”芍药鼓着嘴：“你才上山就晕倒了，是你那位南大哥把你送回来的。帮你看病的是你那位南姐姐，她是为了帮你找药才上山的，至于你后来说的那些事情嘛，倒是真的，可从头到尾你都没有参与啊，你是一直躺在这里的。”
“我没有经历我说的那些事情？”朱明玉审视着芍药，想要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些什么。
“你怕我骗你对不对？”芍药冷哼一声：“不信我就算了，待会儿你南姐姐回来你问她，看我有没有骗你。”
“我相信你。”朱明玉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想着的却是等南锦衣回来了再好好问问。
芍药不知他心中所想，又蹭回到了他身边：“你想不想知道那只蛞蝓怎么样了？”
“想！”朱明玉点头：“那只蛞蝓是不是特别大？”
“大！”芍药比划着：“据说有这么大。”
“你也是道听途说的吧。”朱明玉摇头：“南姐姐他们没受伤吧。”
“蛞蝓而已，能受什么伤。”芍药不屑道：“这大的蛞蝓我是没见过，但小的我见过，从前当花的时候经常看到。这东西特别馋，饿极了就咬我的根茎。”
芍药脱下鞋子给朱明玉看：“喏，你看我的脚指头，最长的那一道伤疤就是蛞蝓留下的。这东西吐出来的口水特别恶心，黏到根茎上，甩都甩不掉。它怕草木灰，自从我爹知道我被蛞蝓咬了之后，就经常在药圃里撒些草木灰。不光在表面上撒，还把土地翻过来撒。这蛞蝓只要沾了草木灰，立马化成一滩水。”
“所以……”朱明玉看向窗外：“那只盘踞在山上的蛞蝓化成了一滩水？”
“差不多吧。”芍药挠了挠耳朵：“除了你南姐姐之外，那帮人都挺狼狈的，连你柳大哥身上都沾染了不少蛞蝓的口水。那味道比我以往闻过的所有的味道都要恶心。”
“南姐姐和柳大哥安然无恙，村子里的这些村民没事儿就好。”朱明玉松了口气：“你方才说的那个子母鬼鸟是什么？跟蛞蝓有关系吗？”
“跟蛞蝓没关系，跟你在村外捡到的那个白毛死婴有关系。”芍药闷声道：“相传，因为难产而死且产下的还是生死胎的女人，会因为舍不下那个生还的孩子而驻留人间。时日一长，就会被怨念所控，变成半人半鸟的怪物。这种怪物就叫子母鬼鸟。它们昼伏夜出，专门抓那种落单的小孩儿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