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无村郭,近无山庄,秦邺颇为惆怅地张望四周——这里,着实不像是个能吃饭的地方。
他用佩刀轻轻碰了碰走在前面的白薇的肩头,问她:“你确认这是个能吃饭的地儿?我怎么瞅着这里像是个乱葬岗。”
白薇点头,淡淡道:“你是做什么的?”
“安平县衙的捕快啊!你瞧瞧我身上穿的,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官衣。”秦邺拍着袖口上的土:“我可是我们老秦家的骄傲,是我们秦家几百年来,第一个吃上管家饭的。”
“那你挺厉害的,挺能光宗耀祖的。”白薇瞄了眼他身上的衣服,说:“貌似你这个不叫官衣,人家县太爷穿的那个才叫官衣。”
“差不多,都是领朝廷俸禄的。”秦邺心态极好,他不觉得人一定要升官发财才叫好,有多大能耐就办多大的事儿。他没念过书,没特意学过武,人也不够聪明伶俐,能当上捕快,吃上朝廷的俸禄,他就觉得蛮好了。
“你别跟我拉扯这些没用的,我就问你这是不是吃饭的地儿?”秦邺站在原地不走了:“头儿不在,我在衙门忙了一天,忙得晕头转向的,你说带我吃饭,结果把我带到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咋着?你这是克制不住你体内的妖性了,准备把我当饭给吃了?”
“就你?”白薇白了他一眼:“老娘也是挑食的好吧,我只吃那些未满十八周岁,生得细皮嫩肉的孩子。你太老了,长得也不好看,我怕吃了你我会不消化。”
“我是长得没我们头儿好看,可也算不上难看吧。”秦邺摸着自己的脸:“算了,难看就难看吧,难看保命,我觉得挺好。”
“不跟你废话了,我带你来,是为了找樱花姑娘的尸体。”白薇指着面前的那块荒地:“依据周府管家所说,这樱花姑娘的尸体就被埋在这里。我们只有找到她,才能证实周管家说的话,才能确认那个杀死周少爷的凶手是不是鬼怪。这案子是你负责的,案子破了,你的饭碗就保住了,案子不破,你引以为豪的这身官衣怕是得脱了。”
“这衙门里没破的案子多了,不至于因为一个周少爷的案子就让我把这身衣裳给脱了吧?”秦邺护住自己的衣裳:“我们家头儿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
“与柳韩山无关,你可知周家大小姐跟了谁?”白薇看着秦邺:“跟了京城里最胡搅蛮缠的人,而那个人姓楚,是楚家势力的中心人物,且行事风格比楚云峥父子更为过分。他不光会明着杀人,会在背地里使手段,他还会在皇帝跟前告状,一告一个准。倘若说楚家父子是皇帝的爪牙,他就是爪牙里头最会咬人的那个。”
“这周小姐攀上的楚家的人?我怎么不知道。”秦邺挠着头:“我自问我还算是安平县的百晓生啊,这么重要的信息,我怎么就给错过了。”
“不是你错过了,而是周家没有大肆宣扬,毕竟只是个妾室,又不是正儿八经的楚夫人。但你别小看了这个妾室,她目前是那个人身边儿最得宠的。周家只有这么两个孩子,弟弟死了,做姐姐的肯定会出头。”白薇指着那块儿没有长草的地方道:“应该就是那里!咱们出门儿的时候没带东西,你用你的佩刀去挖吧。挖的时候小心些,倘若那位樱花姑娘真变成了鬼怪,你得罪她,她可是会找上你的。”
“你不是妖吗?你就不能用个法术把她给请出来。”秦邺抱紧自己的刀:“我这可是好刀,哪能用来挖土掘尸。”
“我的法术只能在关键的时候使用,我答应过锦衣的。”白薇打了个哈欠:“时候不早了,你早些挖,还能早些回去吃饭。”
“吃饭,吃什么饭。”秦邺叨咕着:“原以为你这个赌坊老板有钱,怎么着也能请我吃顿好的。结果,你把我领到这里,让我喝西北风。让我喝西北风就算了,你还让我干活儿,还让我牺牲我的佩刀,还让我冒着被鬼缠上的风险,你说我怎么这么命苦呢?”
秦邺抬头,看见一张老虎脸,吓得心跳立马慢了半拍,待看清楚是白薇后,这才大喘气道:“您这是要吓死我吗?”
“干活去,再废话,我就不挑食的吃了你。”白薇露出虎爪,秦邺赶紧闭嘴,拍着心口干活儿去了。
那块儿地方着实有些奇怪,周边都是荒草丛生,只有这块儿是干干净净的。还有,周边的土都是瓷实的,只有这块儿的土地是虚的,一看就是动过手脚的。他拔出刀,绕着那块儿地儿转了一圈儿,问白薇道:“我这该从哪儿下刀啊?您好歹是妖,您帮我看看这头在哪儿,脚在哪儿,我这从哪儿下刀合适。”
“这边,挖仔细点儿。”白薇随手一指,挑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盘腿打坐。
秦邺皱了下鼻子,开始用自己的佩刀一点点挖土,在挖了小半个时辰后,终于将埋在土里的那位姑娘给挖了出来。
“这是樱花姑娘吗?我瞅着是个新嫁娘。”秦邺用手轻轻拂去压在姑娘身上的土,顺便在心里默念了好几句阿弥陀佛。
“周管家所说未必是真,你赶紧看看,这埋在土里的姑娘可是断了一只手臂的。另外,查看一下她的死因。”白薇只掀了下眼皮,就又把眼睛给合上了。
“得,我这是刚做完苦力,又得充当仵作。”秦邺对着姑娘念念叨叨好一阵子,这才动手将姑娘身上的土全部拂去,“死者面目不清,已经无法判断她究竟是不是樱花姑娘。死者少了一截右臂,从切面来看,与在周府发现的那只残臂相同。至于姑娘的死因嘛,你可能不太想知道。”
“废话少说,小心我吃了你。”白薇瞪了秦邺一眼。
“这位姑娘是被乱刀砍死的,这身上的刀口太多,有好些刀都砍在了要命的地方,一时半会儿,我也瞧不出那个是让姑娘毙命的刀伤。兴许都有,兴许都没有,反正这姑娘吧,是够惨的。还有,姑娘身上的这件嫁衣不是后来穿上的,而是在姑娘死前穿上的。假如她就是樱花姑娘,那周管家与咱们说的可就不是实话了。”
“这个简单,把周管家请来问问就知道了。”白薇发出一声虎吟,秦邺只觉得附近有什么东西在动,一会儿功夫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