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外,柳韩山貌似不在意地打量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此处名为天水,距离安平县不足三百里,是一个相对繁荣,但人口不多的小镇。
这天水镇柳韩山来过不止一次,却从未像今日这般,见到一个又一个的陌生面孔。这帮人,既不是天水镇的居民,也不是来天水镇做买卖或者途经此地的商客。
“少爷,打听清楚了,眼下天水镇上共有四股势力。”柳春栓好马走到近旁,也跟柳韩山一样,看着街上那些面生的,来来往往的行人:“这第一股是江湖势力,就那些脸盘儿发黑的。他们全是练家子,武功路数有些杂,功力不低,较难应付。第二股是朝廷势力,就那些细皮嫩肉,保养好的。他们多半是内廷司的探子,惯于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第三股是楚家的势力,这股势力介于第一股和第二股势力之间,明着看像是井水不犯河水,但私下是什么关系,只有他们自个儿才知道。第四股,人员较杂,说不清是个什么来路,目前也没瞧出他们的目的来,只晓得这股势力无孔不入。咱们在街上碰见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是他们的人。”
“我们的人到了吗?”柳韩山压低声音问。
“到了,依着少爷的吩咐全部隐在暗处。”柳春帮柳韩山开路:“咱们可要在小镇上停留?”
“停一两日看看,让他们再去摸摸那第四股势力的来路。”柳韩山用余光打量着那个靠坐在客栈前的乞丐:“摸得清就摸,摸不清就把他们给除了。”
“全部?”柳春迟疑了下:“会不会误伤无辜?”
“尽量不要误伤。”柳韩山淡淡道:“这帮人来路不正,怕是比楚家更难应对,能除则除,不要留下什么祸患。真有误伤,等误伤之后再说。”
“不用柳春动手,把他们留给我。”南锦衣将包袱递给柳韩山:“他们应该是我师傅的人,或者说是被我师傅操纵的傀儡。你们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每个人都有妖的属性,只有我才可以。”
“少夫人需要帮忙吗?”柳春随着柳韩山的目光看向那个乞丐。乞丐闭着眼睛打盹儿,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乞丐才有的怪味儿。他盯着那个乞丐看了许久,都没看出他的妖性在哪儿。“少夫人,少爷看得那个乞丐也是妖吗?我怎么没瞧出来。”
“你再仔细瞧瞧。”南锦衣捏着柳韩山的衣角把他拽进客栈去了,柳春则走到了乞丐跟前,用手里的佩剑轻轻地碰了碰他。
乞丐维持着那个动作,既没睁眼,也没动弹。
柳春见状,用脚踹了他一下:“我问你,这小镇上最好喝的酒在那边儿?”
乞丐睁眼,瞄了柳春一眼后,快速合上。
尽管只有一眼,柳春还是看见了他隐藏在眼底的绿光,他果然是一只披着人皮的妖。
柳春故意骂了乞丐一句,没有犹豫转身拦下另外一个探子。此人一看就是内廷司的,却装扮成了一个卖菜小哥。柳春问了同样的问题,小哥指着街头说了一个名字,二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柳春转身进入客栈。
与上次一样,他们依旧是开了三间房。
柳韩山与南锦衣一间,朱明玉与芍药一间,柳春单独一间。跟柳韩山和南锦衣不同,朱明玉和芍药对外宣称的是主仆关系,芍药是朱明玉的丫鬟,而他们的房间介于柳春和柳韩山他们之间。
“如何,少夫人她可有骗你?”柳韩山见柳春进门,不由得问了一句。
柳春先是摇头,随后点了点头:“少夫人说得没错,那就是一直披着人皮的妖。他知道我的来路,也知道我在试探他,他没有揭穿我,甚至没有搭理我,我也没揭穿他,骑驴下坡,把戏给演完了。”
“这小镇上的势力如此之多,要不……咱们还是尽快上路吧。”朱明玉左看看,右看看:“我不是害怕,而是担心这些人会对柳大哥和南姐姐不利。”
“该来的迟早都会来,早来总比晚来好。”南锦衣推开窗子:“天水镇已经是这般形式了,你认为安平县会比这里好吗?”
“唉!”朱明玉叹了口气:“既来之则安之,我相信咱们觉不会落到这帮人手里。进来时,听见楼下客人说这里的饭菜不错,我去点菜,天大的事儿,也得等咱们吃饱喝足了再说。”
“我跟明玉一起去,明玉这家伙肯定不知道那些饭菜好吃。”芍药跟着朱明玉出去了,柳春摸了摸鼻子,很知趣的从房里退了出去。
白天无事,到了夜里,南锦衣正与柳韩山靠坐在一起说话,隐隐地听见女子的哭声。那声音若隐若幻,既像是离得很远,又像是离得很近。柳韩山侧着耳朵听了一阵儿,拉着南锦衣的衣袖问:“是妖是鬼?是咱们白天碰到的那股势力,还是别的什么脏东西?”
“我师傅不会吓我。”南锦衣起身:“他知道我是被吓大的。”
“那就是别的脏东西。”柳韩山跟着站了起来。
女子的哭声先是消失了一阵儿,随后又断断续续而来,这一次,像是隔着窗户哭出来的。柳韩山推开窗户,窗户外一片漆黑,倒是不远处有些火光。
哭声远了些,似在火光那边。柳韩山循着哭声望去,只见那团火越燃越大,最后变成一个正在挣扎着的,痛苦的女子形象。
看见火团的变化,柳韩山确认这东西是冲着他们来的,他故意扯着喉咙问了句:“是谁在哪里?不管你是谁,扰人清梦都是不应该的行为。今夜之事,我夫妇二人权当没有发生过,若有下次,必定打你。”
哭声止了,由火光组成的女子却还在痛苦的扭动。
柳韩山自袖笼中掏出一张符咒,对着女子道:“你是不怕我,还是没听懂我话里的意思?”
女子稍作沉默,跟着低声抽泣,就在柳韩山不耐烦时,她突然哀呼起来:“好痛!我的心好痛!我的心被那簪子扎的好痛!”
“什么簪子?”柳韩山问,女子却没有答,而是自顾自地哀叫,在哀叫了一阵儿之后,又转为那种若隐若现的低声抽泣,随后火光渐弱,正在痛苦挣扎的女子也随着火光的消失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