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秦邺安顿好后，柳韩山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吩咐柳春让他带着柳家的护卫全面搜寻那个假的秦邺。
这个假秦邺，自打他们回到县衙之后就再没见过，不知道是不是得到消息藏匿起来了？
第二件，吩咐柳春去找白薇，让她找一个机灵点儿的妖怪盯着随堂，他要知道在这位随大人身上藏着什么秘密。
第三件，去小厨房找正在煎熬的南锦衣。
端木在这儿，且对他的新夫人虎视眈眈，他可不放心将他的新夫人单独留在小厨房里。
踏进小厨房时，南锦衣正托着腮看那个太岁娃娃在热气腾腾的药罐子里泡澡。它不光泡，它还反复泡，用小手搭着药罐子的边缘，就跟那些烂汉子们泡澡堂子似的。
“这是——”柳韩山微张着嘴，看向太岁娃娃的目光中充满了诧异。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也不知道。”南锦衣换了只手托腮：“刚开始这小东西怂得很，我把它丢进去，它爬出来，我再把它丢进去，它再爬出来，迫于无奈，我只能一边往灶膛里添火，一边用勺子压着它。本以为水开之后它会消停点儿，结果它消停了，它把这个药罐子当成它的澡堂了。”
“它会一直这样吗？”柳韩山问。
南锦衣摇头：“不知道，我已经盯了一炷香的功夫了，目前它还是活蹦乱跳，如鱼得水的。”
“那三碗水熬成一碗需要多长时间？”柳韩山往药罐子里看了眼。
“大约一个时辰吧，按照我以往熬药的惯例，大火烧沸，小火慢熬，还得有些时辰呢。”南锦衣瞥了眼柳韩山：“秦邺如何了？”
“你师傅给他吃了药，目前气息平稳，只是那张脸以及他的那个身子是没法儿看了。”柳韩山回想着给他换衣服时的场景：“我原是想通知他的夫人的，可他那个样子，我实在是开不了口。”
“还是先不说吧。”南锦衣道：“我师傅的医术比我好的多，有他在，相信过不了多久，他就能好起来。秦夫人若是问起，就说他出去办事儿了，不在县里。”
“他夫人那边倒是好说，只是……”柳韩山犹豫着：“那个假的秦邺失踪了，我怕他去找秦夫人。”
“将秦夫人接到柳宅？”南锦衣提议：“柳宅的防卫虽不及县衙，却要比秦宅好的多。”
“可以往没有过这样的惯例，我若是贸然将她接过来，秦邺的事儿怕是瞒不住。”柳韩山为难：“我总不能告诉她，这安平县还有一个假秦邺吧？这假秦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自己伪装地跟真得似的，若非我与秦邺相交已深，当真会被他蒙骗过去。”
“知己便是如此吧，我与白薇之间也有些外人不知的秘密，若是有人假冒她，我也能分辨的出来。”南锦衣冲着柳韩山做了个鬼脸：“秦夫人那边你以我做借口就好。”
“以夫人做借口？”柳韩山不解。
“傻瓜，想不明白吗？”南锦衣起身，揪住他的耳朵，轻轻拧了一下：“我原就是外地人，是打从外头来安平县谋生的女大夫，那药铺是我好不容易才经营起来的。离开不过月余，就成了一片焦土，我心里难不难受？我的朋友，我的伙计，跟我的药铺一起没了，我心里难过不难过？”
柳韩山点头：“难受！难过！可这跟秦夫人有什么关系？药铺，我可以想法子给你复原。不管你是想在原来的地方，还是另选一块地方，我都依着你。死者已逝，生者能做的就是尽量补偿他们，照顾他们的家人，这件事，不劳夫人吩咐，我已经交代柳春去办了。”
“你办事，我放心，可平常看着那么精明的柳大人，关键时怎么犯起糊涂来？我是女子，是妇人，你与我虽是夫妻，却未必能知晓女人间的情绪变化。除了秦邺，你在这安平县也没有别的信得过的人，故而麻烦秦夫人进府劝慰我。”
“还得是夫人啊，我是真没想到这个。”柳韩山搓着耳朵。
“还有，我与你是才成亲的，这当女大夫我熟，当夫人，当媳妇却未必有经验，你让秦夫人过府，正好可以帮帮我。秦邺是个直爽的性子，这位秦夫人想来也差不到哪儿去。如此多的理由，如此多的请求，总能将她留下吧。至于捉拿假秦邺一事，夫君若是觉得吃力，可找白薇。”
“白薇忙着呢。”柳韩山将随堂的事情说了：“不知是这位随大人有问题，还是原本的随大人就是个有问题的人。总之，他身上有秘密，我担心柳春他们应付不了，让柳春去找白薇了。”
“不叫人家白姑娘了？”南锦衣斜着眼睛看他。
“叫什么白姑娘，她既是夫人的姊妹，那便是我的亲戚，只是不知按照夫人那边的排辈儿，我该如何称呼她？”
“她是妖怪，比我年长许多，按理我是该管她叫姐姐的。可她不服老，让我喊她的名字。夫君若是不介意的话，把她当成小姨子吧。只是夫君须得注意，这个称呼是心里的，明着管她白薇就行。”南锦衣捏着他的耳垂：“我警告你，别打她的主意！”
“夫人怕是要吓死我。”柳韩山苦着脸：“莫说夫人不许，就是夫人允许，我也不敢打她的主意啊。与虎谋皮，我可没那个胆子。”
“行了，不与你开玩笑了。”南锦衣松手：“知道你心里不好受，这会儿好些了吗？”
“夫人真是疼我，好多了。”柳韩山弯腰，往灶膛里添火，眼睛瞄到太岁娃娃，赶紧用胳膊撞了南锦衣一下：“这太岁娃娃是不是煮熟了？”
药罐子里，太岁娃娃缩成一团儿浮在上面，只那两只细长的手，还搭在药罐子的边缘上。原本透明泛白的太岁娃娃，此时变成了蜡黄色，看着像是被煮熟的某种鱼类。南锦衣用筷子拨了下，太岁娃娃不舒服的扭动了两下。
“没熟，还是生的。”南锦衣有些气闷地放下筷子：“泡澡太舒服，睡着了。”
“这水里是什么？”柳韩山摸着鼻子，“这太岁娃娃也有类似泥垢的东西吗？它刚出来的时候，看着挺干净，挺白嫩的呀。”
南锦衣往水里看去，原本清澈的水经过熬煮变得浑浊，她用筷子拨了一下，发现这水里的东西既像是熬化了的桃胶，又像是炖开了的燕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