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秦邺喂药的时候,柳韩山跟南锦衣的表情都有些古怪,因为他们觉得他们给秦邺喂得不是药,而是那只太岁娃娃的洗澡水。
药罐子在炉灶上煎煮了两个时辰,愣是把三大碗水熬成了小小的一碗,把原本巴掌大的太岁娃娃也熬成了药丸大,可它依旧是活的。从某个角度来看,熬到水里的那些东西,都是它蜕下来的皮。
如今,它正躺在一个小锦盒里,用南锦衣的话说:“它泡澡泡累了,休息呢。”
这是个很古怪的画面,让人想笑,却又不知道笑什么。
“如果秦邺知道我们给他喂得是太岁娃娃的洗澡水,且那太岁娃娃还是从死人堆里找出来,他会怎么样?”柳韩山一边给秦邺喂药,一边禁不住小声地问南锦衣:“这事儿,咱们还是不要说出去的好。”
“夫君想多了,你只要把那太岁娃娃当成是普通的药材就好。你那想想你吃过的那些药,哪个不是在水里煮来煮去的?你喝下去的那些药,哪个不是药材的洗澡水?至于死人堆这事儿嘛,也是见怪不怪。”南锦衣解释着:“有一种草药名为灯笼草,就长在坟地里。老百姓常用它入药,效果很好。这种药跟黄姑娘长得很像,但它性苦、微寒,跟黄姑娘酸甜的味道毫不相同,你若是在坟地里看见了可千万别认错。”
“还是夫人厉害,听夫人这么一说,我这心里好受多了。夫人歇着,这药马上就喂完了。”柳韩山将秦邺扶起,开始一小口,一小口地给他喂药。卸去了心理负担后,他喂药的动作也利索多了。
南锦衣并未离开,而是坐在床前的软凳上观察着秦邺服药之后的变化,时不时的还要把一下他的脉。
“刚还夸夫人来着,如今看着,夫人比我还紧张。”注意到南锦衣紧蹙着眉头,柳韩山故意打趣道:“就算这太岁是神药,也不会药到病除,夫人且休息着,一旦有情况,我会随时命人请夫人过来。”
“守着吧,我也没有别的事可做。”南锦衣将诊脉的手收回来:“你觉不觉得秦邺的情况跟其它的牛头马面怪不太一样。”
“觉得。”柳韩山将碗放到一边:“我觉得秦邺是他们故意送到我们跟前的,但我又猜不出他们的目的。”
“你觉得随堂与我师傅是什么关系?”南锦衣又问:“你我是夫妻,不必避讳我。”
“夫人多虑了,为夫对夫人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柳韩山站得端正:“我觉得随堂与端木前辈是认识的,且双方达成了某种合作,但这种合作只是表面上的,两个人各有鬼胎,相互提防。我已命柳春去查随堂,我总觉得这位随大人与我认识的有些不同。”
“你怀疑……”
“是的!”柳韩山点头:“他们连守城的兵士都能替换,这户部来的,突然出现在安平境内的随大人被人换了也没什么稀奇的。”
“的确不稀奇,只是不知这安平县内还藏着了多少这样的人。”南锦衣看着窗外:“我觉得这潭水是越来越浑了。宝藏的事情还没查清楚,这人头马面怪就来了,还有朱明玉,还有芍药,这些事情全都交织在一块儿,乱成了一团麻线球。本以为回到安平县,整个事情就能水落石出,哪曾想,水不落反涨,越来越摸不准那块儿石头在哪儿了。”
“水不会一直涨的。”柳韩山也将目光移向窗外:“他们越是费尽心思的搅混这潭水,就越能说明这水里的石头有问题。”
“这块儿石头究竟是什么呢?”南锦衣看向柳韩山:“倘若我们就此止步,不再对那块儿石头感兴趣,幕后之人会不会很着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要有鼓掌叫好的人,没人鼓掌了,又会怎么样呢?”
“试试?”柳韩山的双眸中透出一丝亮光。
“试试就试试。”南锦衣勾起唇角:“等秦邺的事情了了,夫君就辞官,与我归隐江湖可好。”
“携妻游江湖一直都是为夫的心愿。”柳韩山弯腰拱手:“夫人既有此意,为夫焉有不从之礼。”
黎明将至之时,一支军队,赫然出现在了安平县的城门口。
那支军队并不正规,他们零零散散的,既有做南疆打扮的人,也有新的牛头马面怪,还有一些穿着杂乱的傀儡人。
守城的士兵,除了化蛇外,全都紧张起来。
“这……这都是些什么东西?该不是冲着咱们安平县来的吧?”看着逐渐逼近城门的军队,其中一名守卫的牙齿开始打颤:“他们是怎么出现的?这么多人不可能一下子集结起来!我们该怎么办?是直接跑,还是把城门关起来再跑。”
“自然是关起来再跑。”化蛇打着哈欠往后退了一步:“没见这些人都拿着武器,杀气腾腾的嘛。”
“快,关城门!快,找人去府衙通知柳大人!”守卫们开始慌了,手忙脚乱地关城门,只有化蛇,还站在城门的正中间一动不动,直到城门越关越小,一名守卫将他拽进门内。
眼见着城门即将闭合,一支冷箭射了过来。正在关门的守卫见状,赶紧抱头下蹲,等他站起身时,冷汗已经浸满了整个后背。
那支冷箭落在他的背后,城门正中间多了一把刀,刀刃就悬在化蛇的头顶上。化蛇与那人直视,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在看清楚那人的脸时,守卫脸上出现了一丝惊喜。很快,那丝惊喜就被来人身上的衣服抹平了。
“秦捕头,您这是……”
“他可不是你们的秦捕头。”化蛇移步,走到那人马下,随后一个转身,跟他站到了一起:“他是我们南疆人!”
“你……”守卫指着化蛇:“你疯了吗?你明明就是……”
“明明就是什么?”化蛇抹了把脸,露出另外一张脸来:“你仔细看看,我是不是你说的那个人?”
说罢,用手里的长矛刺穿了守卫的身体。坐在马背上的假秦邺晃了晃脖子,对着身后那支像是临时组建起来的军队道:“进城,我们要把这安平县城变成我们南疆人的属地!”
守卫被杀,不明真相的百姓被杀,只那么一小会儿功夫,城门口就血流成河,俨然成了另外一个人间地狱。被南锦衣丢在城门口的纸人,独自站在风中,发出呼啦呼啦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