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周林成亲一事我的确未曾听说。”自幻境里出来，柳韩山便一直蹲在周林的尸体旁：“若我知道……”
“你会劝他吗？”南锦衣问，用发簪拨开周林的中衣。因为尸体腐败的原因，周林的中衣跟腐烂的皮肉粘连到了一块儿，变了颜色。南锦衣小心翼翼地拨开，见柳韩山没有回答，停下手中的动作道。“我的意思是，你会劝他跟他的那位蛇妖娘子分开吗？”
“如果是以前的我，一定会劝他们分开。夫人知道的，在遇见夫人之前我是很惧怕那些东西的，我是绝不会眼睁睁看着我的朋友跟一个妖物在一起。如果是现在的我，我会保留意见，因为跟夫人在一起后，我遇见了很多好的妖怪。我明白妖跟人一样，都是有好坏善恶之分的，只要他们是真心在一起的，只要他们没有做危害天下的事情，他们就是值得被祝福的。”
“他们的确值得。”南锦衣将周林的中衣拨了拨，露出上面的针脚：“这位蛇妖夫人十分贤惠，你看着针脚，是用了心的。”
“夫人何时为我缝制一件中衣？”柳韩山突然道：“我还没有穿过夫人给我缝制的衣裳呢。”
“我不会缝制衣裳。”南锦衣直言不讳：“真的，不骗你，我小的时候倒是尝试过给纸人做衣裳，可惜手艺太烂，做得衣服全都不成样子。我的裁剪更是一般，从我剪个纸人需要二次返工，需要修修补补就能知道。夫君以为我为什么擅长医术，擅长捉妖，那是因为除了这两样外，别的我都不擅长。我只有尽力将我擅长的做到最好，旁人才能忽略那些我不擅长的。”
“夫人所言极是！”
“我虽不擅长制衣却擅长做鞋，回头给你做双鞋穿吧。”
“这可是夫人说的。”柳韩山指了指自己的脚：“我可等着夫人呢。”
“我南锦衣言出必行。”南锦衣继续查看着尸体：“单从外表来看，入土时间不会超过半月，之所以腐烂地这么严重跟此地的地势有关。你看那外面的荒草，这乱葬岗里下过雨的，且下雨的时间还不断。乱葬岗里的坟与外面的不同，外面的坟堆得都很瓷实，而且呈圆形或者圆锥形，能够让雨水从坟顶流下来。在外面的坟多多少少都会做一些防水处理，里面的棺木很难被淹到，即便腐烂，也是空气或者地下环境造成的。乱葬岗里的坟则不同，它是胡乱掩埋的，不会考虑将雨水分流的问题，死者不是被雨水冲刷出来，就是被浸泡腐烂，这周林就是典型的被浸泡后腐烂的。”
“夫人方才说的是单从外表来看。”柳韩山琢磨着那几个字：“外表，就是我们所看到的表象，那这表象背后是什么？”
“是这个！”南锦衣拨开一片腐烂的皮肉，“他的皮肤很年轻，与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无异，但他的骨骼很老，老到超出他的年纪。”
“为何会这样？”柳韩山不解：“就算周林是半个月前才死的，他的骨骼也不会老成这样，他只比我大两岁，满打满算也仍是二十多岁。”
“周林不是在半个月前身亡的。”南锦衣道：“他的死亡时间应该与你最初得到的那个死亡时间是相同的，即便有差也差不到哪里去。但他死后发生了一些异变，他曾拖着这具已经死亡的身体在人间多苟活了几年，起代价便是他的骨骼。他的骨骼以相当快的速度老去，直到无法再撑起他的这个躯壳，他才被人葬在了这里。”
“夫人的意思是——”柳韩山先是指了指周林，然而又指了指乱葬岗里周林的坟。
“没错，那是他的坟，是他死后被人安置的坟。坟里的棺木原本装得就是他，只不过他活了，以一种常人理解不了的方式，那种方式说好听了行尸走肉，说不好听了叫傀儡。这世上舍不得让他安心，宁愿他以一个行尸走肉的身份陪伴在自己身边的恐怕只有他的妻子了。也只有他的妻子，那位修行有道的蛇妖，才能想出这样的法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等等，我有点儿懵。”柳春靠在义庄的墙上：“这个周林他死了，是被人害死的，死后被人丢进了乱葬岗。为什么是乱葬岗，因为他是犯官，因为他既无父母又无妻儿，没有人给他收尸。实际上，他是有妻子的，只不过他的妻子是只蛇妖，是不能也从未见过外人的。在他死后，他的妻子刨开了这座坟墓，将他从棺材里拽了出来，用一种我们不知道的方法将他给复活了。这个复活是有弊端的，例如他不是真正的活了，而是一具行尸走肉，一个傀儡，一个不会吃饭，不会洗澡，也不会自行思考的人。他的妻子无所谓，因为她想要的就只是自己的丈夫罢了。”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但当时的周林未必不会吃饭，不会洗澡，不会自行思考。妖怪的信念和力量都是很强大的，这个柳春你应该知道。当然，会吃饭，不意味着一定要吃。会洗澡，不意味着一定要洗，对于死人来说，吃饭和洗澡都是没有意义的事情，除非有人需要他这么做。”
“我想我知道了。”柳春挺起后背：“可她为什么要将周林放回去，放回那个破破烂烂的棺材里去?”
“应该是周林自己要求的，亦或者是他夫君觉得这是他想要的。”柳韩山对周林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周林的死是有内情的，在他与妻子相守期间，他不希望别人去调查这件事，因为一旦开始调查，他不在乱葬岗的事情就藏不住了。当他真正步入死亡的时候，这个有关于调查他死亡真相的局就开始了，帮他布局的一定是他的妻子，也就是传信给我们的那个热心人。周林的目的，一定不只是想让我查清楚他的死因，找到谋害他的凶手，而是藏在他死亡背后的那个阴谋。”
“阴谋，又是阴谋。”柳春颇有些头痛的用脚蹭了蹭地：“这谋害周林的一定是楚家的人，他们谋害周林的目的一定是针对柳家。这个楚家还真是不消停，一而再，再而三的将无辜之人牵扯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