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今之计，还是应该尽快找到周夫人。”南锦衣用发簪划开周林的喉咙：“周林的死因并不复杂，他是被人毒死的，毒药很常见，是鹤顶红。”
“夫人怎么知道？”柳春看着被南锦衣划开的地方：“这周林的喉咙乌漆嘛黑的，夫人是怎么看出鹤顶红的？”
“味道以及他喉咙中毒的情况。”南锦衣将发簪拔离：“等夫君那边不忙了，你可以到我的百草堂里帮忙，我保证，用不了三年，你跟我一样，也能一眼看出他中得是不是鹤顶红。”
“爷准许吗？”柳春笑眯眯地看向柳韩山。
柳韩山回看向他，问：“你愿意吗？”
柳春如小鸡叨米，不停地点头道：“愿意愿意，属下自然是愿意的，对于属下而言，这简直是最好的安排。不是属下不愿意继续为爷效力，而是属下终有老的那一天。甭说七老八十的，就是过了三十、四十，属下也不能像现在这样很好的保护爷。该退的时候退，该滚的时候滚，这才是一个合格的下属应该做的事情。”
“柳春，你与我而言是家人。”
“属下知道，属下从未怀疑过这个。”柳春抱拳：“可是爷，属下不想当个废物！现在属下还年轻，还能为爷跑腿卖命，属下所拿所得都是应当的，属下拿的理直气壮。可若是属下老了，残了，没办法再给爷跑腿办事儿了，那属下岂不成了废物，成了爷的拖累？夫人愿意带属下，那是属下的福分，好歹属下能当个在百草堂里抓药的。”
“你去百草堂我放心，你抓药我也不反对，前面的那些话，我就当你从未说过。”柳韩山将手背到身后：“你再去排查一下周林生前的关系，尤其是在他出事前的那段时间，看看他都与谁来往过，一定要找出他的夫人。”
“属下想到一个人。”柳春突然道：“他与周林的关系非常亲近，在他身上应该会有线索。”
“何人？”
“周林的恩师，杨万里杨大人。”
“你说的是那位刚正不阿的杨大人？我记得在周林出事前他就已经告老还乡了，在京中时，也从未听过他与周林关系亲密。你是如何想到他身上去的？”
“这位杨大人的确刚正不阿，能被他夸奖的人少之又少，就连楚公子那样的人物，到了他嘴里，也不过是啧地一声，连句话都没有，可他却当众夸过周林，且还在皇上面前引荐过周林。”
“兴许他只是欣赏周林的为人。”柳韩山中肯道：“周林这个人的确不错！”
“是不错，但也不出彩，起码不是杨大人那数百位门生里头最出彩的。杨大人欣赏他，绝对不是因为他的为人，而是因为他很像年轻时候的自己。属下听人说过，杨大人年轻时，也是一个不近女子，不爱应酬，不爱在官场上搞你来我往，推杯换盏的人。他三十六岁才成亲，夫人还是皇上硬塞给他的。他一生无子，不是因为他的身体有问题，也不是因为杨夫人不愿意给他生，而是他自己不愿意生，他觉得像他那样的人没有必要留下后代，他认为他做不好一个父亲，教养不出一个方方面面都合格的，优秀的孩子。”
“这位杨大人想得还真多。”柳韩山摸着鼻子，眼睛不自觉地往南锦衣那边瞄：“幸亏我没有杨大人的那般觉悟，我若像他那般定义自己，我怕是十辈子都没资格当爹。”
“爷莫要妄自菲薄，爷还是有优点的。”
“那是自然，投胎投的好就是爷这辈子最大的优点。”柳韩山挺直腰杆，丝毫不认为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有什么不对：“爷教不好，可以请先生教，一个先生不够那就请两个，两个不够就请两百个，就像我爹娘当初教育我似的，两百个先生里头，总会有那么一两个是欣赏我，跟我对脾气，对胃口的。至于成不成才，关键要看怎么培养。
若是穷苦人家，自然是没得选，吃喝都成问题，哪里来得闲钱培养孩子，但爷不同，爷生来就是南陈首富的儿子，是未来的南陈首富，只要是孩子喜欢的，全都由着他试。这三百六十行，总有一行是他擅长的吧。只要找到他擅长的，着重投资，重点培养，我就不信他不能成才。所以，父母怎么样不重要，孩子怎么样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一定要具备培养他的能力。”
“爷这最后一句话有矛盾。”柳春伸出一根指头：“爷刚说的，父母怎么样不重要。然后爷又说了，父母一定要具备培养孩子的能力。左一个不重要，右一个具备能力，这两者之间不矛盾吗？”
“矛盾吗？假如你爹娘是卖猪肉的屠夫，他们没上过学，没念过书，大字不识一个，除了杀猪卖猪肉别的啥都不会，但他们懂得攒钱，懂得用这些钱去培养自己的孩子，他们的孩子就有可能摆脱杀猪卖猪肉的命运。例如从杀猪卖猪肉的，变成一个专门从事猪肉买卖的商人，把一个县城甚至周边多个县城的生意都给做了。虽然他还在从事着与父辈有关的事情，但意义不同，所得到的回报也不同。
他的这些能力是打从哪里来的？是踩着父辈，踩着爹娘的肩膀得来的。反之，如果你的父母是个猪肉贩子，但他们只管自己不管孩子，那他们的孩子可能连杀猪卖猪肉的本事都没有，他极有可能会成为一个逆子，加速他们那个小富之家衰败的过程。所以，父母才是孩子的第一任先生，父母要为孩子计深远。”
“太难了，我感觉我还是学杨大人的比较好。”柳春皱着眉头：“属下突然觉得娶妻很麻烦，生个孩子更麻烦，属下还是一个人过比较好。”
“周林的那位夫人身体可能不太好。”南锦衣并未理会柳韩山与柳春之间的谈话，她在对周林的尸体进行进一步的勘验，她看得相当仔细，连那根不属于周林的头发丝都给挑出来了：“为了将自己的夫君留到身边，她一定是牺牲了很多。以我的推测来看，她应该就在固阳县，她绝不会离自己的夫君太远。若没记错的话，那位告老还乡的杨大人祖籍正是固阳。所以，柳春你方才说的可能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