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韩山是打从外头回来的，身上还沾了不少露水。南锦衣好奇，放下梳子回头看他：“这一大清早的，你是去哪儿了？”
“送我姐去了。”柳韩山解下被露水浸湿的外套：“陆莹醒了，陆伯父跟陆伯母要回家。我姐呢，虽然丑媳妇儿已经见过公婆了，可为了跟公婆多处处，也跟着他们一起回去了。”
“这是要办喜事儿了吧？”南锦衣琢磨了下：“我们该送些什么礼好？这人情世故我不太懂，姐姐是至亲，寻常之物不合适，可若是稀罕的，那得要什么样的东西才算得上是稀罕？我手里倒是有一些，白薇那边也能讨一些，可我觉得好的，姐姐未必用得上，姐姐喜欢的，我这心里又没谱。”
“瞧把我夫人愁的！夫人放心，这送礼之事相公我心里有数。”柳韩山握了握她的肩膀：“倒是夫人应该想想，作为姐姐，她应该补送我们一份什么礼物。”
“补送，亏你想得出来，我们成亲都多久了？”南锦衣抖了下肩膀：“你可别跟姐姐开这口，知道的，说是你贪图姐姐手中的那份礼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在背后怂恿你。”
“夫人是越发接地气了，这样的话，夫人从前可是不会说的。”
“从前没有夫君，没有姐姐，自然不会说这样的话。”南锦衣重新拿起梳子梳头：“柳春回京了，秦邺也跟去了，可是这京城里出了什么状况？”
“皇上不行了，我们怕是也要回京去了。”柳韩山拿出密信：“这是从宫里递出来的，皇上昏迷，全靠汤药吊着。从京城到安平，快马加鞭也得小半个月，这会儿的京城怕是已经变了天。柳春是柳家的人，我让他回去打探消息，顺便把我们安插在京城内外的人手召集起来。秦邺是生面孔，我让他易容乔装后潜伏在京城里，帮忙留心一些柳家不宜出面去打探的消息！柳家要嘛不动，要嘛大动。”
“你让姐姐跟着陆大哥回去，是为了让姐姐避开即将发生的一切？”
“我这个姐姐，除了做买卖精明外，别的一塌糊涂。眼下她还未与陆九渊成亲，柳家与陆家表面上是没有姻亲关系的，与其让姐姐回京城受难，或者流落四方，还不如让她跟着陆大哥。这密信的事儿我跟陆大哥说了，他是个聪明人，知道里头的利害关系，我相信他一定能帮我护好姐姐。”
“陆家身份特殊，却不涉党争，不涉金钱利益，让姐姐暂时留在陆家的确是最好的。”
“不只是姐姐，我本想让夫人一块儿去的。”
“我不去！”南锦衣抬头，看向柳韩山：“我不是姐姐，我不需要人特意保护，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知道。”柳韩山刮了下她的鼻子：“我的夫人不光能自己照顾自己，还能照顾她柔弱的夫君。不与你开玩笑了，在得知陆伯父和陆伯母有意返程之前，我的确有过这样的打算，托请的话都已经到了嘴边儿又被我硬生生给咽了下去。我了解夫人，知道夫人绝不会顺着我的意思去陆家避难，即便我把夫人送上马车绑上船，夫人也能自己回来。与其让我挂念，让夫人平白无故生这场气，倒不如让夫人留下，与我一起面对。”
“想明白就好，有我在，总比没我在强。”南锦衣轻轻打了他一下：“我师傅还在京城，他与楚家的关系不简单，在随后的皇位之争中，楚家绝对占主导地位。即便知道我是柳家的儿媳妇，看在我师傅的面上，他们也不会把我怎么着。只要我在，无论柳家陷入何等逆境，我都有办法柳家逆风而起。”
“如此一来，夫人岂不是要与端木前辈结怨？”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我师傅心里也有数。”南锦衣起身将柳韩山摁到凳子上：“瞧你这发髻乱的，我帮你梳个头吧。”
“有劳夫人了！”柳韩山乖乖做好：“这若是一年前，我怎么都不敢想，有朝一日，竟能让安平县最厉害的女大夫帮我梳头束冠。”
“我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竟然会帮一个男子梳头。”南锦衣侧头笑着：“我是一个很不合格的娘子。旁的娘子是为夫君洗衣服做饭，洗手作羹汤。我呢？除了捉妖怪就是煎熬熬药，给人煮药膳。阿狸说了，她说我煮得药膳特别难吃，也不知道从前的你都是怎么吃下去的。”
“一只猫的话你也信？”柳韩山握住她的手：“我夫人捉的妖怪都很厉害，我夫人熬的药都是能治百病的，我夫人煮的药膳是天底下最好吃的药膳，我觉得能娶到我夫人是我最大的福分。至于夫人方才说的洗衣服做饭，我们府里有下人，根本用不着夫人做。洗手做羹汤更是不必，我们府里有厨子，只要夫人想，天南海北的厨子，我们都可以招到府里来。”
“你一个小小县令养得起吗？”
“县令养不起，柳家少爷总养得起吧。”
“柳家少爷是养得起，可柳家少爷就不怕被人告吗？这外头又不是人人知道你是柳家大少爷，是南陈首富之子，万一遇到个不知情的，说你是在吃官银，上头借机给你个罪名，你可就成了柳家最大的窟窿，任由旁人去扒了。”
“所以，为夫是个穷县令，虽然顶着柳家大少爷的名声，却过得清贫之际。”柳韩山笑了：“好在柳家的产业多，偶尔去自家酒楼打个牙祭还是行的。夫人放心，我都半夜里偷偷出去，一般人，不晓得我是县令。”
“说正经的，你辞官那事儿上面怎么说了？这京城，咱们是明着回去，还是暗着回去。距离京城事发已经过去小半个月了，也不知道眼下的京城情形如何？爹跟娘那边，是否有事？”
“这正是我回来找夫人的原因。”柳韩山拉起南锦衣的手亲了下：“我想请夫人和白薇姑娘先我一步去京城。夫人知道，我顶着安平县令的乌纱走不远，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我又不能私自行动。我不能，夫人能，有白薇姑娘相伴，此去京城，应该出不了什么问题。”
“如果有事，我与白薇该怎么做？是把爹娘偷偷带出来，还是原地起势直逼皇城，将明玉送上至高之位？”南锦衣将话挑到明处：“你是想让明玉去坐那个位置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