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奏对
- 知否,我祖父配享太庙
- 十二石堰
- 2259字
- 2025-02-18 00:46:59
这翰林院所呈的自是那日王弃疾三人所做的诗,至于为什么能那么快送到御前,这关系自然脱不了那么王弃疾的好老师,如今的翰林学士——欧阳修了。
这两张纸上的诗词,赵祯与曹皇后都是觉得极好的。
对这最后一张纸上所写的诗词更是好奇了。
要知道这呈上御前的每一个东西,每一个次序都是有讲究的。
翰林院的人若是把为杨无端写的诗词放在首位,难免不会直接触犯帝怒。
但若是把《沁园春》放在首位,一股扑面而来的少年意气,就算后面有什么不妥,官家也会先入为主,觉得是一个少年人年少无知罢了。
把《爱莲说》放在最后,自然是也是有他的讲究的,爱莲说平铺自然,又有以物言志之感,压轴最是再好不过。
残雪未消的御梅轩前,官家执卷负手而立,自发威势的眉骨下双目似淬了寒潭的剑光,将手中洒金笺映得愈发耀眼。
“濯清涟而不妖···”低沉嗓音惊落枝头半融的冰棱,玄色貂氅随转身扬起细雪。
皇帝读了这好诗,也起了兴趣,刚才皇后赐酒的一句夫妇一体,十分合他的心意,就连称呼也变得十分亲切。
“梓童看这‘中通外直’四字,倒像是说明白了如今的朝堂啊!若是当年文正公在时,内外能做到这四个字,何愁变法不兴啊!”
皇后纤指拂过石案上飘落的绿萼梅瓣,波光潋滟的凤目掠过笺上墨痕,鬓间九鸾衔珠步摇在料峭春风里纹丝不动:
“臣妾只觉这笔意未收处,像极了我年轻那时我在西华门外见官家纵马少年的模样啊!”
她忽地轻笑,眼尾细金花钿在薄阳下流转微光“官家可记得?那时官家锐志改革,任用范仲淹,富弼,王质等人时,也是像这个时节啊!”
赵祯指尖摩挲着笺边皱痕,往日的回忆一下子都被勾了出来,如今看来倒也是造化弄人啊!
现在看朝堂上,朝堂上主政的相公们,像王尧臣,韩章,富弼,欧阳修这些人却正是他少年时支持改革的那些人,当时的他们在朝堂跟着文正公改革,是人人喊打。
恐怕谁也不会想到这些人如今竟然会成为相公,人人敬畏吧!
他抬眸望向太液池方向的皇宫外,目光穿透薄雾似见写出这些诗词的少年郎。
暗暗叹道:“且看这锋芒,是化作斩棘的剑,还是...”
未尽之语消融在乍起的穿堂风中,唯留石阶下两串深浅不一的脚印,一似铁画银钩,一若游云惊龙。
翰林院那边可有说这三首诗词的少年郎是谁吗?
一旁的曹皇后见官家多日郁郁的兴致好了许多,也是开起了赵祯的玩笑。
“官家金口玉言,若是写出这诗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汉,难道还能让他变成一个少年不成?”
赵祯也是被逗笑了。
“梓童,这诗写的意气风华,最后一首《爱莲说》虽然有些老气,但也不失锐气,我是敢说一定是个少年郎写的了。”
一旁的小黄门在为翰林院呈卷的时候,自然是被告知的清清楚楚的。
“禀官家,这诗正是两个少年郎所写!”
赵祯也是意外了一下,他还以为都是一个人所写呢?没想到是两个人,如今看来他大周人才济济啊!
“这《满江红》是盛长柏所写,《沁园春》和《爱莲说》是王弃疾所写。”小黄门在一旁恭恭敬敬的说道。
盛长柏的名字赵祯是第一次听到,但王弃疾的名字他却是十分熟悉了,谁叫三年之前的那件事在全汴京闹的沸沸腾腾的。
王弃疾作为那件事的主角他自然也是有所耳闻了,就算不说这些,昔日王老太师在世时,他也没少带这个孩子来皇宫,他依稀记得当时好像还送了那孩子一把长命锁。
“王弃疾啊!这样的名子加上这样的意气,恐怕也只有那个孩子了。”
“那孩子我记得早些年就中了秀才是吧,现在中了举了吗?小时候朕还见过他,若是进了殿试,朕到时想看看他怎么样!
说起来那孩子和他祖父是真不一样。”
“禀官家,那少年三年前中了秀才,后来替父守孝三年,如今算来,才刚过孝期。”
小黄门在呈送前自是把一切打听的明明白白,否则等皇帝问起来,他若是不知,答不上来,虽说不是什么罪过,但到底丢了印象分不是。
但此时他也是暗道这少年好运,若是外面的人知道了今日官家的话,这少年只要是不笨,定是能进殿试的。
但赵祯和曹皇后的雅兴也没好多久,很快一个小黄门便匆匆而入,说是淮南东道的转运使递了折子,说是王相公授意亲信,结党,文武勾结,暗结阴私。
因为涉及王相公,又是文武勾结的罪名,中书门下的几位相公们不敢擅专,纷纷进了宫,此时都在垂拱殿等着官家。
······
赵祯的手指停在紫檀木御案边沿,青筋在薄皮下微微凸起,他此时高坐在台上,看着下边的人。
中书舍人跪在阶下,额头紧贴金砖,高举的奏本上青绫装裱已沾了汗渍。
“扬州知州...通判...”皇帝的声音裹着熏香青烟,在垂拱殿藻井间游走。
赵祯打开一叠奏折,看见了淮南东路转运使的私印,官印,以及签名,不像是做伪刚刚舒缓的心情又没了,此时眼尾细纹又深了些许。
展开的素宣上,御史台墨迹未干的参劾字句如利锥刺目,扬州城厢兵调遣,民夫征派的朱砂红印斑斑点点,这么大的事是做不了假的。
人老了就不想找麻烦,只想安安稳稳,可是一件件事,总是找上门来,让人不安心。
“二月十九,通判迎忠勇伯爵嫁女···二月二十,宁远侯府嫡子失踪,扬州知州,通判,以此为由,封城,缉拿罪犯,实则扫除异己···”
皇帝忽然轻笑,惊得阶下跪着的枢密副使猛地抬头。
雕花长窗透进的暮光里,赵祯的影子被拉得极长,堪堪罩住屏风上绘制的《千里江山图》,扬州段运河的描金纹路正在阴影里明灭不定。
“这上面说的是真的吗?”赵祯的声音不怒自威,喝得下面的大臣们心惊胆颤。
站出来参奏的中书舍人心中也是畏惧,喉结滚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赵祯的指尖抚过奏本边沿的祥云纹,忽觉扬州贡来的澄心堂纸竟比往年粗糙许多。
檐角铁马在暴雨中发出铮鸣,他望着奏本末尾“乞付有司严鞫“的朱批留白,忽然想起三司使上月奏报扬州的商税也是一年不如一年——那钱范上的龙纹,似乎也模糊了爪牙。
“看来这扬州是觉得他老了,不管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