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吕昭不敢再盘玉玺,一大早就起来跟甄宓道歉,昨晚她都说话了,不该再整出靡靡之音让她难以自处。
甄子默可不是杜妙音,很难哄的。
“堂堂温侯何须道歉?”
“在下一介女子,怎当得侯爷如此大礼?”
“哼哼!君侯血气方刚体魄熊健,子默真是佩服不已!”
“能遇到君侯是奴奴前世修来的福报,咦……”
甄宓今天不是军师,是阴阳师。
吕昭还好,毕竟脸皮够厚,任由甄宓阴阳怪气的发泄,杜氏就惨了,羞得无地自容头也不敢抬。
好在巩县官员来拜见,打断了甄子默施法。
却说昨日白马义从抵达巩县城,县令王懿吓得关了城门,让县尉带着县兵衙役百来人上了城墙,战战兢兢一晚上,早上才知道来的是新东家,于是王懿又哆哆嗦嗦出城请罪。
吕昭没有怪罪,和气的请官吏们一起吃早饭。
见温侯兵马精锐粮草充沛,汤饼里边居然搁了肉干,官吏们狼吞虎咽吃了一碗又一碗。
官都饿成这样了,民得啥样?
反正吕昭一路行来,只看到河北那边的子民活得有点人样,曹贼地盘上的除了豪门士族全是饥民。到了雒阳地界更惨,百姓们跟成皋流民差不多,一个个都在挖野菜苟活。
等官吏们吃饱了,吕昭问道:“县里情况如何?春耕妥了么?”
王懿又告罪:“荀令君已派人送来粮种和一些农具,但本县户不足四百口不到两千,官牛一共三头,实在艰难……”
吕昭又问了些其他情况,很不妙,虽然荀彧等曹营临时工已经高效推进春耕工作,粮种也不缺,但……
缺人。
八年前,董卓在雒阳烧得太狠杀得太凶,二百里无烟火,这些年有所恢复,但早已不是天下第一繁华的帝都气象。
巩县一县人口竟不足两千,到处是坍塌的民舍荒废的土地。
惨!
这可是京畿大县。
吕昭早知道伊洛穷苦,但没想到凄凉至此。
辞别巩县官员们,吕昭带着白马义从和辎重队继续西进。
官道上行人寥寥商队都很少看见,吕昭一路只看到了凄凉,除了破败的城池荒芜的村落,就是路旁络绎不绝的森森白骨。
不过,却有幸偶遇一支豪门的迎亲队伍。
偃师孙氏嫡长孙赢取渑池陈氏女,浩浩荡荡一千多人百来辆车的迎亲队伍自雒阳而来,遇到兵马也不慌张,把马车从车辙里拽出来,退到官道北边避让。
孙氏子弟还来拜见了温侯,邀请其赴偃师观礼。
吕昭赏了些丝布,婉拒了他们。
大军过后孙氏奴仆拉马入辙,主人家穿得奢侈华美,就连奴仆们的布衣里,也衬着木棉褥子。
吕昭回头远远望去,只见那孙家马车比自己军需马车还要沉重,忍不住看向官道边的一具三尺骨骸。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吕昭感慨。
军师:“哟~温侯真是爱民如子,那也没见你接济路上遇到的穷人。”
吕昭解释:“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救人不能一个个救,要靠行政能力自上而下赈济饥民……”
甄宓催着马溜了,懒得搭理坏人哥哥。
随大英雄吕昭行军四天,前两日甄宓也睡在他们外间,吕昭规矩了两天,第三天就暴露本性了,昨晚更是过分,折腾那么久……
奈何,已经上了贼船。
半下午,吕昭终于看到了残垣断壁的雒阳城。
这是一座巨城!
高顺和荀令君早已在城门外迎接。
吕昭在上东门外护城渠饮马,问道:“令君,雒阳城比义父的邺城大多少?”
荀彧回答道:“汉更始三年光武皇帝定都洛阳,改洛阳为雒阳,先后历十三帝,至董贼焚城时已有一百九十六年之久。雒阳北抵邙山南临洛水,南北十里东西八里,胜旧都长安七倍,古往今来第一大城。邺城虽大,南北七里东西五里,不足雒阳一半。”
吕昭又问:“天下第一城现在有多少居民?”
荀彧答:“七千二百余人。”
“最多时,雒阳城内有多少人居住?”
“五十余万。”
吕昭:“……”
董卓真该死啊!
曾经大汉朝的统治中心,丝绸之路东端最重要的国际性商贸大都市,即丝绸之路的东方起点,如今形同废墟。
好在吕昭有先见之明,派嘤嘤将军去借了五万多人口。
在高顺安排下,吕昭把马交给白马义从,替军师牵马随荀彧、高顺步行入城。
白马义从由南宫破虏带去城南与三百血浮屠汇合,那里有废弃的司空府、司徒府、太尉府和百官朝会殿做马圈,隔壁南宫城内野草疯长还能牧马。
之所以让吕昭步行,是因为近。
上东门旁有水门一座,曹贼的最后一批运粮船由水门入城,沿着水渠行半里进入永安宫苍龙海,古称翟泉。这里有专门运输粮草辎重的码头,正在井然有序的卸货。
永安宫北面是雒阳城的最东北角,十字分为四块,西南是河南尹官衙,东南是武库,东北是太仓,西北是还有人居住的步广里。
如今,曹营的临时工们,就挤在永安宫北面的河南尹府衙里办公,负责将粮仓辎重送入太仓和武库。
正巧宫墙塌完了,民夫运粮都不用走门。
吕昭牵着马跟高顺荀彧,在码头、太仓、武库视察一番,荀令君一路详细汇报工作。
荀彧总结道:“雒阳内有南宫北宫永安宫,如今皆已废弃,坍塌无数,砖石瓦木为民众所掠。本官与高将军入雒阳十日,带平民军将士与民夫,只来得及粗略修葺一番太仓和武库。雒阳凋敝满目疮痍,让人唏嘘!”
河南尹与弘农本就是曹贼的地盘,荀彧等曹营临时工无缝连接,效率还是很高的,只是这边实在太缺人了。
吕昭终于问到了最核心的问题:“本侯治下人口几何?”
曹操只肯割让河南尹二十一县中虎牢以西的十一县归吕昭,宁愿搭上西边整个弘农郡九县,也不给虎牢以东半个县。
荀彧:“河南尹十一县人口都不足三千,其中成皋、巩县不足两千,弘农诸县略好些,但每个县也不满四千人,雒阳城内七千二百,总共统计在册的……一万四千户,七万余人。”
吕昭气笑了:“也就是说,这横跨三百里的土地上只有七万活人?”
荀彧点头:“除了温侯的军队和民夫,便只有七万子民。”
吕昭压根不信,问甄宓:“弟弟家隐匿了多少田地,又阴附了多少农户?”
甄宓在马上答道:“甄家在中山国无极县,地一千二百顷,含带一矿山,一石场,有果园三处,依附者六千余户。上报官府的是地二百顷,民一千户。”
吕昭:“战乱至今,无极县还有多少人口?”
甄宓说:“一千三百户,七千二百余口。”
哼!
这才是汉末人口锐减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