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翰文跟着陈启贤几乎走遍了城西大大小小的医馆。
所有的医馆大夫见着此人来买这一辈子都可能用不到的药，都不免在背后议论。
有的医馆不忍心便半卖半送。
有的心里窃喜，不要定钱都行。
还有的知道这种离谱的事，打算背后通知官府，断一断此人是不是有意图散播鼠疫病症的可能性。
消息传的很快，一时间天津城的各大医馆和私人诊所都在议论这两傻子，没事干竟在那屯治疗鼠疫的药，这是纯为天津城的药材行业做贡献啊。
更离谱的是其中一人竟似有颠症，见人就喊：我爹是首辅。
还没被这两傻子光顾的几家医馆都纷纷打听对方的住所，说是自己雇辆马车送上门去都愿意。
有的趁这二人还没来，便先将压箱底卖不掉的那些药材都拿出来晒一晒，万一被这两傻子看上了呢。
而这舆论中心的陈启贤要不是因为身上的银子不太够了，还真说不定得将天津城所有的医馆都跑个遍，现在只好等下次了。
陈启贤逛了半天还健步如飞，倒是这张翰文，心心念念想跟着去军营，却被当成宠物溜了一下午，此刻早已经步履蹒跚。
不过也不是毫无收获，起码学会了何种场合遇到何种人用何种语气和神态，最后说出那句惊天动地的语言。
“你不知道我爹是首辅？”
“我爹是首辅我骄傲了？”
“你猜我是首辅的第几个儿子？”
......
张翰文在陈启贤耳边唠叨了半天：“诶，你说我刚才那几句哪句最惊天地泣鬼神？”
陈启贤无奈的摇头，这一路上去过的医馆里人家看自己的眼神从未如此睿智。
甚至有一次那大夫还十分热情的送自己出门，手脚不断比划，嘴上还不停的告知自己：“诶，对，这是台阶，要迈过去，不然容易摔倒，对对对，先迈这条腿，非常好......”
还好自己一直对外宣称自己姓余名子安，这时候兄弟的作用不就体现出来了。
“怎么笨手笨脚的！要干干，不乐意干就滚！墨迹！”
陈启贤大老远就见到岳小飞在门口训一个小二，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一副暴发户的样子，只是神态已然和跑堂那会儿不一样了。
岳小飞遣散了小二，自己继续盘着那串小叶紫檀，轻蔑的看着进出的客人，头几天还不太习惯，还会自然的对着进来的人点头哈腰，这几日早已不同了，腰杆子挺了，不再抬头看人的感觉真爽。
“哟，几日不见有点掌柜的样了。”
岳小飞一听这熟悉的声音，扭头一瞧竟是几日不见的陈启贤。
本以为他买了那些破船身无分文，往后会天天来自己这白吃白喝，没想到这由着他来反而不如以前勤快了。
岳小飞将手中纸扇“噌”的打开，对着陈启贤：“陈爷，几日不见可安好？”
陈启贤听到平日里粗俗的岳小飞怎么见了自己反而还文绉绉起来了？
陈启贤故意上前嘲讽他，莫不是有了钱还找人讨教学问了？
岳小飞摇着纸扇：“陈爷，今时可不同往日了，身为掌柜的要还和以前一样，可没人能瞧得起你。”
“士农工商，哎呀，有了钱才知道入仕者才能受人敬仰，要是我能中个秀才岂不是光耀门楣，一辈子都得偷着乐。”
张翰文听完这话一脸不屑的样子：“舞文弄墨岂有舞刀弄枪来的痛快，世人只看到入仕者风光无限，却不知边关将士保家卫国，抛头颅洒热血，英雄气概万世可颂啊！”
“这位是？”
“家父张泰岳！”
“幸会，我叫秦始皇！”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以为站在陈爷身边就是个人物了？
还家父张泰岳，自己什么江湖骗子不曾见过。
陈启贤见张翰文吃了瘪便在一旁独自偷笑，而他则怀疑自己刚才的语气神态不够严肃，便背过身再次偷偷练习起来。
“小飞，那东西可保管的妥当？”
岳小飞知晓陈启贤指的是那契约：“放心吧，这东西有我一天就一天都丢不了。”
岳小飞虽有吹大的嫌疑，但这事陈启贤还真挺相信他。
之前这家伙当店小二的时候那店里连双筷子都丢不了，猴精的很，这也是陈启贤把这些家当交给他的原因。
岳小飞还交代，他可不光妥善保管着契约，还时常去运河边瞧那些货船，就差住在上面了。
现在别说少个一艘两艘，就是少了一颗钉子他都门清。
说起这事，陈启贤倒不光是为了来考察岳小飞的，主要还是为了交代他一些事务。
这事还非就他办不可。
陈启贤悄悄对岳小飞说道：“我想让你在这酒馆里散播一件事儿。”
“啥事？”
“我想让你在这见人就说有人买了金爷那些没人要的货船，具体不用细聊，只要让大家都知道有这么一桩事就行，你这酒馆人多嘴还杂，想必不久就会传遍整个天津城。”
岳小飞一听脸瞬间僵硬下来：“您是说把您买船那糗事奔走相告？”
张翰文转过身搭着陈启贤的肩膀：“什么！你就是整个天津城都在传的那个大冤种？人家烂在泥堆里都没人要，就是你给收走了？”
陈启贤一纳闷，怎么这事连这家伙都知道了。
刚想开口询问，这酒馆里面便有人吆五喝六，说着酒话。
“诶，你知道嘛，天津城出了个傻子，居然买了金爷那些废船。”
“能不知道嘛，这掌柜的天天在这当书说，也不知真假，这金爷那些玩意儿，送人都得考虑半天，还嫌下去麻烦，应该没人那么蠢吧？”
“我也听这的掌柜的说了，那二愣子，拿着刀主动找金爷买船，不卖他就划拉自己一下子，那个场面，啧啧啧......”
“哎呀，你们可别这么说，人家家里缺柴嘛，买点船回去烧很合理嘛，哈哈哈哈......”
“你们都错了，人家是看上了金爷身边那男丁，花重金图人家一乐呵，哈哈哈哈......”
“这天津城最近咋就竟出这浆糊脑的玩意儿呢，我刚还听说有人搁附近买了不少治鼠疫的药，你说说看，这买回去当耗子药嘛？”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还有个同伙，名号还挺横，叫啥我爹能打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