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反应过来,这个情况我并没有面对过,她今天很奇怪,和其他人一样。
我睁开了嘴想说点什么,但是我的喉咙却发不出声音。
她一下子跨坐在我的身上,然后用手臂撑起身体,面对面地看着我,散落到我脸上的长发让我觉得很痒。
我扭过头去,把双眼闭上。
她想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
“我想你要睡了我。”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我知道。”
真好,我不知道我在干什么,我一直都不知道我在干什么。
“你知道我们不是这种关系。”
“那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朋友。”
“呵呵……”她开始轻笑起来。“我们做的一切都不是朋友会做的事情。”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怎么突然问为什么了?”
她的声音从面前传来,带来的还有温热的吐息,热气吐扰乱了她的头发,发丝拂过我的脸颊,让我觉得很痒。
“你不是听见死前愿望这四个字就会满足我吗?”
听到这句话,我的身体开始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是什么感觉?我说不清楚。
我的皮肤似乎有电流经过,让人发麻,似乎是……今天那些人对我说的话之后,做的事之后。
不认识的同学的恶意,老师的说教,她的朋友的巴掌的感觉……
我的双手开始微微颤抖,捏拳也控制不住,似乎是……父亲把啤酒瓶摔碎的时候。
碎片划伤我的手和脸,血滴在桌子上的感觉……
我的脖子开始喘不过气,似乎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似乎是……看见姐姐躺在不锈钢床板上的时候。
父母在哭泣,窗外在下雨,走廊空荡荡的感觉……
我的心脏感觉像是被人攥住,心房感觉变成了固体,感觉要停止跳动,似乎是……
听到她笑着问我:“你说我什么时候会死掉呢?”的时候。
我的头开始发晕,我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喘息,我从来没有那么强烈地感受过身体的反应。
“呼,呼,呼……”我的喘气声连我自己都听得见,我双手的颤抖连自己都控制不住,我的心脏似乎不能再顺利地跳动,我的大脑感觉到眩晕。
似乎是听见我越来越粗的喘息,感受到逐渐发抖的身体,她把双手伸向我试图控制不再颤抖而握紧的双拳,抓住我的手腕,然后坐起身来,硬拉起我的双手,往她自己的身体探去。
“别抓着拳头啊。”
拳头传来的是燥热的触感。
“这里我的**,这里是我的**哦。”
我的身体感到充血,我的血液似乎要反抗包裹着他们的血管与皮肤。
“为什么握拳啊?快伸手摸摸我啊!”
她的声音听起来大声了一点。
我的胸口感到痛苦,我的内脏似乎要刨开裹着它们的胸骨。
“为什么闭眼啊?快睁开看看我啊!”
她的声音确实在慢慢变大,似乎还带着我说不清楚的感情。
我的脑袋感到肿胀,好像要连同我的脑子与脑浆一起炸出来。
“为什么不动啊,快点把我上了啊!”
“你不是听见死前愿望这四个字就会满足我吗?”
为什么你要找上我来!
为什么我会被你吸引!
为什么你要找我实现什么死前愿望!
为什么我会陪你完成什么死前愿望!
为什么你要毫不顾忌地任谣言扩散!
为什么我会帮你隐藏一切!
为什么你要跟我说那些事情!
为什么我的胸口那么难受!
为什么你要告诉我!
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感情!
为什么!
我告诉我。
无论什么关系,朋友,恋人,亲人,最后我们都只是独立的个体,再多的关系我们终究都是还是独自在向着生命的终点前进,最后我们都会离开,建立更多的联系都改变不了死亡的结局,与越多人建立联系,反而死亡的时候给活着的人带来的悲伤回忆就越多。
但是我却会忍不住和她建立联系,在她面前我似乎丧失了对自己内心的控制。
而且我似乎也失去了对我身体的控制权,我的身体似乎自己开始动起来,眼睛睁开,它们不再听从我的想法。
我听见它们在喊: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我的双手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向身侧用力一扯,巨大的甩动把她一下子从我身上摔下去我的身体也被这股力量带动。
“噗通!”
一下子变成了她仰躺在地上,我俯身撑在她身上,双手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压在了身下,她的半个身体都移出了那个被我勉强称为床垫的铺在地面的棉被,仰躺在被单的边缘。
她的半个身体都贴在冰冷的地面上。
我从来没有如此明显地感受到我的心跳,我从来没有如此明显地感觉到我的眩晕,我从来没有如此明显地听到我的呼吸。
她躺在我身下没有反应,像是死了一样。
窗外的汽车经过,引擎的声音和车轮碾过下雨地面的声音传来,还带来了微弱的,从窗户透过的微光。
我看清了她的脸。
面无表情,却在流眼泪。
我第一次看见她流眼泪。
我在干什么?
我在干什么?
我在干什么?
我们就这样沉默地看着对方,直到我的呼吸慢慢不再明显,直到窗外滴答的雨声慢慢重新回到了我的耳内。
我松开抓住她的手,扯过被单盖在她身上,我也重新躺会那给被我勉强称为床垫的铺在地面的棉被上。
……
两个人之间只剩下沉寂。
良久……
睡不着……
……有点想出去走一下。
我起身把挂在椅子上的外套披在身上,然后向门口走去。
“你要去哪?”她坐起身来。
“我出去走走,你先睡吧。”
“现在外面在下雨。”
“没关系,我带伞了。”
“注意安全。”
“嗯。”
【女主视角】
我不知道心中的感情是什么,我好像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感觉,我能听见心脏在跳动,我能感觉到温暖的血液流淌过我的心脏,手脚有种发暖的感觉,早晨站台的风吹过,带来的寒凉更让我确信这点。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明明我们到现在其实都没有相处很长的时间,比起铃音她们我和他在一起的时间短得可怜,但在他身边我会忍不住放松自己。
我觉得我有点放浪。
说起来真是奇怪,明明以前我都是用他做借口来避开铃音她们的视线去吃药的,现在我居然也会忍不住想借口去避开他去吃药,我这是怎么了?我自己也不太清楚。
但没关系,只要能像这样继续下去就好。
在回来的车上,我好久没有那么安心地睡着了,我甚至做了一个梦,虽然内容在我睡醒的一瞬间就忘记了。
嘴角传来湿润的感觉,伸手一抹脸,我睡着的时候甚至流出了口水,我连忙用袖子擦干净。
往身边看去,他也睡着了,但他的睡姿很奇怪,端坐着睡的,我都分不清他是真睡还是假睡,不过没看见我的囧像就可以。
说起来快要期末考试了,我还拉着他到处跑是不是不太好?不过没关系,剩下到考试准备的这几天就好好学习吧。
反正暑假有的是时间。
只是没想到这次爸爸妈妈的反应那么强烈,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乖乖,你这次真的太过分了!”妈妈看上去很伤心,眼圈红红的。
然后就是问什么为什么要逃课,跟谁去的之类的问题,语气听上去又难过又严厉,这是自然的,他们这是在关心我。
我知道这时候应该好好听他们说什么,但是我却觉得很烦躁,他们的眼神,他们的语气让我觉得很难受,我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我觉得我好像有点喘不过气来了,头晕晕的,有点像是喝了酒那天的晚上,我看见父母突然起身走过来,我不知道怎么了,我再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医院了。
我似乎是又晕倒了,眼睛一闭一睁,爸爸妈妈就没有再指责我了,只是又回到了以前那样,连眼神都一样。
啊……
看着医院发白的天花板,我觉得我的心脏像是空掉了,四肢的骨头好像变成了冰块,脑子像是被挖掉了,当然被挖掉的部分不是病灶,真可惜。
我的手指被检测用的夹子夹住,衣服被换成病号服,胸口被贴上让人觉得不舒服的贴片,头上也被套上了奇怪的仪器。
医生走进了给我做检查,我不喜欢被触碰的感觉。
医生想要拉着父母出去说什么,但我还是坚持让他在我面前说。
医生和爸爸妈妈看上去很是为难,但我不知道他们在为难什么。好在我依旧坚持让他们还是选择在我面前告诉了我,也可能是我激动的时候那对滴滴响的仪器让他们觉得害怕了吧。
一堆专业的术语和名词我听不懂,但我听明白了病情没有变好。
啊……不知道他知道了会怎么想?
我又住回了医院,还是那间病房,还是那张病床,隔壁的那个阿姨走了好久了,那一大堆东西全部都被清空了,什么都没剩下,我似乎也有点忘记那个阿姨长啥样了。
我好无情啊,明明之前聊得蛮开心的,现在连她长什么样都快要忘记了。
爸爸妈妈现在会天天守在我的身边,哪怕是我想要起身都会让他们一下子把头抬起来。
手机自然也是没有给我的,唯一的消遣就是看电视和聊天,虽然每次聊天的结尾都会一转变成劝我好好呆在医院里面接受治疗,最后就会变成吵架。
我跟他们说我想要在最后的时间好好体验自己的人生,但是他们死活不同意了,下周就是期末考试了。
我还是顶不住爸爸妈妈的软磨硬泡,还是答应了去做检查和抽验。
护士和医生让我穿着那些蓝色的薄布,里面什么都没有,一会儿指挥我站在什么地方看机器,一会儿让我躺着看什么机器,还是那套流程,就像是第一次入院那样。
针筒有小的有大的,小的针头一个个地把我的血液抽走,感觉继续抽下去我会先因为贫血死掉。大的针头则是要把我骨头里面冰冷的东西都抽出来,哪怕是打了麻药我也觉得很痛,很痛很痛。尤其是夜晚,那股来自骨头深处的痛苦更是让我睡不着觉,只能咬着牙。
突然好想要去找他。
我也搞不清自己现在在想什么了,我们的关系好奇怪,明明我们到现在其实都没有相处很长的时间,但这时候我就是想要去找他。
化疗的结果出来了,不做治疗的话我可能就只剩下一年的时间了。
不过末尾医生还是补充了一下如果手术成功了的话会延长我的生命,只是本身手术的难度特别大,这个补充听上去十分好笑。
我的眼底好酸。
护士习惯给我拉开窗帘,说是晒太阳心情会好一点,也有利于康复,我只觉得太阳刺眼,楼下跑跳的小孩也一样刺眼,谁家小孩那么没礼貌,在医院跑跑跳跳的。
那堆奇怪的想法又开始涌进我的脑子里面了,好恶心。
好奇怪,明明在他身边的时候都没这种想法的,说起来我不正是因为这些想法才找上他的吗?真奇怪……
突然好想要去找他。
好像什么想法都能跟他说,好像什么事情都能找他做。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好像只有在他身边的时候我才活着。
护士脱掉我仅剩的那件破布,把抹上不知名粘液的冰冷贴片往我身上贴,然后又给我换上新的破布。我觉得我像是小女孩手里的芭比娃娃,没有尊严,没有思想……没有自我。
护士的手碰到我的身体让我好难受,我觉得好恶心,我想要把那些贴片和管子全部扯烂,想要把身边的那堆机器狠狠地砸到地上,我想要拿钢丝球刷自己的身体。
我想要去找他。
窗外开始下起了雨,今天爸爸妈妈来得有点晚。
我翻出柜子里被脱掉的衣服。
有一股医院特有的消毒水的臭味,窗外的雨这时候看上去就很适合。
适合冲掉这股味道,适合冲掉被触碰之后身上的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