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压胜钱

山河千里,城阙九重。一霎秋雨过后,长安城内一百零八里坊倍感寒意。

自启夏门北入东街,第四坊便是昭国坊。靠近坊墙西门有一幢敝旧老屋,虽然外观还算气派,但梁椽已有些歪斜,屋顶仅余薄薄一层茅草,显然主人已多年未曾修葺。一个年约二十的青年打着呵欠从屋内走出,外面强烈的阳光刺得他有些恍惚,他晃晃脑袋定住心神,腹中却不争气地响了起来。他这才记起昨天仅讨了一碗麦饭,今天的饭食尚无着落,于是懒洋洋地出了门。把守坊门的李老丈素来瞧不起他,见他过来只哼了一声,他也全不在意。正要拐过街角,忽听背后有人招呼一声:“十郎!”

韦少孜顿住脚步,扭头一看走过来的是一个头大身小的五短汉子,头顶一蓬乱发,颏下有稀疏几茎黄须,形貌颇为猥琐,原来是从前玩樗蒲打双陆的朋友康具延。这家伙出身昭武九姓中的康国,天宝丧乱之后才随做胡商的父祖来到长安城落脚。韦少孜知道他家破败已久,比自己尚有不如,今天却看到他身穿簇新折领窄衣,腰间也换了革带,不由多了几分纳闷:“你这是发达了?”康具延得意洋洋地挨上前:“好教十郎得知,康某得了个差事,如今在神策军勾当。”

韦少孜半信半疑,神策军可是皇帝亲军,以往多由勋戚子弟担任,至不济也要出身清白的良家子。这康矮子何德何能会被上官相中?康具延给他解释:“十郎怕是不知,方今南衙用事,宰辅们缺缯帛使用,但凡宝货充裕,管你什么阿大阿二都能谋个进身之阶。”韦少孜不由有几分羞赧,这家伙以前和自己一样无赖薄行,论出身自己还是京兆韦氏龙门公房子弟,如今连五脏庙都填不饱,万般滋味一时涌上心头,只违心地恭贺了几句。

康具延知道他言不由衷:“十郎,康某知道你不如意,可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哪能事事称心!康某这次来便是有条明路指与你。”韦少孜燃起一点希望:“便请康郎吩咐。”

康具延道:“康某认得楚国寺的净空长老,寺中长生库可寄押财物,无论丝绢字画还是商彝周鼎一概全收,不仅价格公道合理,若是想赎也费不了几十钱。令尊昔年是有名的才子,一定留下不少好东西,你拿去长生库定可卖个大价钱。”

韦少孜摇头苦笑:“今年米贵银贱,质库压价太狠,先考传下来的皮裘长袍幞头卖不上价,手迹字画也早抵给了赌坊的游三,一副鞍鞯换了一斗新丰清酒。而今屋子里就剩了一个顶子四面墙了。”康具延不死心:“康某记得你有一枚足金压胜钱,那枚钱至少可以换十石粮食,你不妨随我去试上一试。”韦少孜有些迟疑:“那是先考留给区区唯一的念想了。”康具延却不死心:“净空长老乃佛门高僧,平生最是慈悲为怀,你若是赁些铜钱使用他也会周全。”说罢拖着韦少孜往南就走。

晋昌坊与昭国坊只隔了一条街,坊内情形却有天壤之别。昭国坊内多是如韦少孜一般的破落户,屋舍大半破败,坊街上多的是引浆贩车之流,屠沽渔樵之辈,也有卖胡饼和饆饠的小贩。晋昌坊东半边是赫赫有名的慈恩寺,为高宗皇帝纪念文德皇后所建,百许年前玄奘法师曾为寺中上座,该寺亦为唯识宗祖庭,每日来往香客络绎不绝。寺中最瞩目的便是高达七层的浮屠,三十年前岑参与杜甫、高适等人同登浮屠,有诗赞之云:“塔势如涌出,孤高耸天宫。”慈恩寺南有南池,经黄渠与曲渚相通,景致殊幽不类人间,吸引许多致仕官员在附近定居。与慈恩寺相比位于晋昌坊西南的楚国寺形制远逊,但也是城内有名的寺庙,寺中最著名的便是高祖为儿子楚哀王塑造的金刚像。韦少孜小时候曾随母亲到寺中拜过金刚,多年未履印象已有些模糊,还须寺中沙弥指引才识得路径。

知客沙弥见多识广,见韦少孜穿着半新不旧的缺胯袍,又听说他来质押东西,料想不是什么遮奢人物,懒洋洋地把他往长生库一引就不再理他了。监库初时也没拿正眼瞧他,但当他摸出那枚金灿灿的开元通宝,监库的眼神立刻就直了。这枚钱薄厚均匀周廓分明,背后镌有阳文偃月,监库这么多年也是头一次碰见。他急急问韦少孜:“郎君可是缺钱使用?待小僧请住持出面定夺。”

监库转到寺中,不一时迎面来了一位年约半百的老僧。他身材高大步履沉健,眸子中精光闪动,隔着门先把韦少孜打量一番,一开口有如钟磬齐鸣:“这位郎君可是姓韦?”韦少孜心下大奇:“上人如何识得?”老僧呵呵一笑:“令尊便是右金吾卫韦参军吧?老衲与令尊曾有数面之缘,说起来你还是故人之子哩。”韦少孜之父韦用楫的确曾做过右金吾卫兵曹参军,但韦少孜从未听父亲提起过这位旧识。

老僧见他犹疑未决,悠悠吟出两句诗来:“此恨唯堪天共语,良平秘策又如何!”韦少孜闻言大惊,他父亲生前在同族才俊中有三捷之称,分别是诗捷、画捷、策捷。虽然诗作不能与名士相比,到底有些文采。前几年韦用楫遭逢一场大祸,险些身陷囹圄,原有官职门荫一并褫夺,因此时有激愤之语,这首诗便是和同侪至乐游原时口占,因为语近牢骚所以秘不示人,外间知者了了,这老僧却能一语喝破,足见他确与韦用楫相识。

韦少孜当下更不迟疑,以父执之礼见过净空,净空坦然相受,对韦少孜说道:“这压胜钱可有些来历,依老僧看世侄还是自行保管为宜。本寺之中正好缺些人手,不知世侄有何技艺?”韦少孜有些羞惭,他小时不肯用心读书,也就是粗通文墨的水准,吟诗作赋是不会的;跟从金吾卫步将练过剑术,但只用心了几天,根本不能实战;若是讲赌钱斗狗他倒是行家,但这怎么好说出口?一旁的康具延替他回答了:“十郎捷步如飞,跑起来可以追及奔马,日行二百里不在话下。”净空露出赞许之色:“如此说来世侄也是难得的人才,若是世侄不嫌弃的话,留在寺中帮老僧个忙如何?老僧是化外之人,玉帛之属毫不萦怀,世侄所有所需悉听使用。寺内尚有不少空闲屋舍,世侄亦可搬来居住。”韦少孜巴不得如此,立时纳头拜谢。净空吩咐监库取两缗钱出来,又叫小沙弥拿一匹细绢让韦少孜带回去使用,还赏了康具延一匹粗布。

韦少孜做梦也不会想到会遇见这样的好事,扛着细绢喜滋滋地往外走。到寺院门口时外面突然闯进个人影,韦少孜不及躲闪两人撞了个满怀,几乎同时跌倒在地。韦少孜忍不住口出恶声,对面那人则连声道歉。看他和自己年岁差相仿佛,生了个圆盘脸大眼睛,头戴青布巾帻,模样有几分俊俏,心下怒气先消了一半,数落了两句也就让他走了。康具延嘟哝道:“这人好没道理!急急慌慌地像是抢食的恶鬼!”韦少孜心情不错,也就宽宏大量起来:“算了,没准他真有急事,咱们别和他计较。”

次日韦少孜卷了个铺盖搬入寺中。净空言而有信,给他在长生库中安排个职司,可以不必剃度自由出入。又说寺里常有紫衣贵人拜访,他们施舍了香火钱,自然需要回敬些东西。正巧今天比部员外郎赵庆繁儿子满岁,有个长命锁想让韦少孜送去。韦少孜自无不可,接了净空的亲笔书信和长命锁就往北而来。

赵府位于十六王宅以南,这里毗邻东市,原是最兴旺热闹之处。可是自从朝廷征收茶钱除陌钱之后,市井萧条了许多,坊墙下原本挤得满满当当的闲人也没了踪影,因而显得街道比之前宽阔了不少。韦少孜脚程轻快,只两刻钟上下已赶到赵府,把事情料理妥当一看时候尚早,他也不急着回楚国寺,就在附近闲逛,心里还在盘算着等中午东市开市之后去转转。

不知不觉间他已走到万年县官廨,忽见前面道路堵塞,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连几辆平准署的马车也被隔在外面。韦少孜平生最爱看热闹,当下奋力挤开众人,几经努力总算挤到最内层,却见百十个衣着各异的人聚在官廨门外詈骂不止,领头的是一个青衣少年,他嚷嚷得最是大声:“两国是舅甥之国,又有盟约在先,官府应该供给我们菽麦衣帽,发给我们回乡川资,派边军送我们回去。若是坐视不理,我们绝不肯罢休!”

韦少孜看着这少年有些眼熟,猛然记起他就是昨天在楚国寺撞到自己的家伙。只不过昨天他以布裹头,今天却结成辫发,看起来有些像是吐蕃人打扮。听着他骂了几句,韦少孜已明白大概。数十年来吐蕃国力强盛,已成为大唐心腹之患,天宝以前大唐兵精粮足,吐蕃尚不能为所欲为,可后来国力衰退,吐蕃侵略边境,将河西陇右尽吞囊中,西域伊、沙等州已与中原隔绝。代宗时吐蕃甚至一度攻入长安,逼得皇帝狼狈出逃。今上即位以来颇想有番作为,急于将河朔藩镇归于王化,对吐蕃便不得不委曲求全,几经周折终于在本年年初于清水和吐蕃会盟,双方约定交换俘虏靖和边境。眼前这些吵闹的就是吐蕃历次从中土掳走的工匠,他们被置于河湟等地居住,与当地羌民通婚,但在大唐和吐蕃的交锋中重又被官军俘获。先前朝廷对这些人甚为轻视,把他们流放到山南等地做苦役。可会盟时吐蕃大论尚结赞指名要他们回去,唐廷不得不召集他们分批赶赴长安。因为路途迢远,本来夏天就该遣返完毕迁延到入秋尚有部分人在途中。韦少孜曾听人说起他们被安置在馆驿,衣食皆仰官廪,平日都十分安分,今天却一反常态聚集,想来内中定有蹊跷。

路上看热闹的行人越来越多,官府不得不出面了。万年县尉杨偡强作镇定地站在吐蕃流人面前:“尔等休要闹事。方今天子圣明聪察,尔等若有冤屈待本官奏报朝廷,天子自有处置,何必在此喧嚣逗留?”谁知青衣少年并不买账:“听说天子大盈、琼林两处私藏财宝堆积如山,我辈却天天野蔬充膳,这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你说话做不得数,我们也不难为你,只叫京兆尹和宰相们出来答话。”杨偡苦着脸相劝:“此事非同小可,便是京兆尹也不敢擅专,不如尔等先回去,本官保证旬日之内即有回信。”青衣少年并不拿他当回事:“这等伎俩休要卖弄。我们若是回去,你便要派飞骑拿人下狱,到时我们岂不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弟兄们,你们说是不是?”众人轰然响应,呼声一浪高过一浪,韦少孜瞧着心痒,也跟着呐喊助威。那青衣少年有意无意往他这面瞟了一眼,韦少孜忽觉不妥住了口。

流人越喊越是激动,有人脱下脚上芒鞋向杨偡打来。杨偡属下差役见势头不对,有人便掣出兵刃,但杨偡知道不能硬来,急忙拿眼神阻止。可此时流人已被彻底激怒,他们涌到差役跟前,先是用力推搡,跟着便有胆大的抢夺兵刃。那青衣少年还在不停煽风点火,激得众人越发不能自已。长安城百姓因苛捐杂税素来对官府存有不满,也有人跟着推波助澜,形势顷刻间急转直下。

韦少孜正瞧得津津有味,忽听身后一阵喧哗,有人大叫:“金吾卫来啦!”韦少孜急忙侧身闪到路旁,就见人群倏尔分作两爿,一队旗甲鲜明的骑士疾驰而来,为首的校尉手持令牌,大声喝道:“金吾卫巡城,无关人等速速退开!”众人虽然给金吾卫让了路,却没有退去的意思,都和韦少孜一样等着他们出丑。青衣少年并不惧怕金吾卫,仍然不停鼓动流人。那校尉瞧出他才是罪魁祸首,径直策马直趋人丛。众多流人见他来势猛恶,纷纷闪身躲避。校尉离少年还剩三丈远近一勒缰绳,坐下拳毛枣红騧长嘶而立,校尉借势飞身下马,探手向那少年抓去。少年扭身闪躲,不想校尉这一手却是虚招,飞腿将少年踢了个筋斗。少年尚未挣扎起身,校尉已扭住他膀臂,沉声喝道:“你究竟受谁指派,公然挑动流人?”少年奋力挣扎:“你放开我!我不过是激于义愤说了两句实话,这难道也算罪过?”

校尉将他从地上拉起来:“似你这等油滑之辈,看来只有大理寺才能拾掇。我不与你废话,赶快叫他们散去,否则——”一句话尚未说完,突觉破空之声袭来,这校尉反应极快,手腕一抖掣出腰间短刀,奋力向外一格已将一支羽箭打落在地。他正游目四顾寻找偷袭之人,突觉手上一软,就听那少年闷哼一声,脖颈间赫然钉着羽箭,箭尾尚在不住晃动。这支箭角度极为刁钻,外加四周人声嘈杂,他压根来不及做出反应。再看那少年已是出气多进气少,眼见得就不活了。校尉低头检视羽箭,两支箭均是双钩红杆白羽,是京城十六卫常用的箭支,难道有同僚奉有密令杀了这少年?

韦少孜原本只想瞧热闹,却突见出了人命,不由轻轻噫了一声。那群吐蕃流人一时大哗,围住校尉讨要说法,场面一时混乱不堪。不少浮浪子弟趁着人群争相四散的时机挤到前头,要看金吾卫如何收场。韦少孜也心痒难耐,正抬脚往前迈,身后却伸来一只手扯住他手腕,同时耳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这位郎君借一步说话。”韦少孜用力一甩竟没甩开,不由回头打量,见那人头戴斗笠,一身粗布短衣,似乎是个樵夫,不满地嘟囔道:“老兄有何见教?”那人却不回答,只牢牢扣住他手腕示意他跟自己走。韦少孜知道不能用强,只好乖乖地跟他绕路出来。

两人转过坊墙,那人摘去斗笠,却是个三十出头的精壮汉子,双目炯炯有神地盯住韦少孜:“在下沈怀丘,忝任万年县不良帅。郎君可是认得那流人首领?”韦少孜矍然一惊,沈怀丘别号沈霸王,万年县谁人不知,他替官府侦缉盗匪捕杀贼人,折在他手中的江洋大盗少说也有二三十位。不过他行踪诡秘,见过他真容的却是不多。在今天相遇前,韦少孜以为他至少年过不惑,哪想到会如此年轻。他既然开门见山,想来是用威名压服自己,但韦少孜在市井厮混已久,可没那么容易屈服:“原来是沈头领,失敬。我今天从这儿路过,看到羽箭射中了人才叹了口气,不想被您听到了,我与那人其实并不相识。”

沈怀丘见他眼珠骨碌碌转动,料想没说实话:“果真如郎君所言,那流人首领为何向你再三瞩目?”韦少孜暗叹此人果然目光锐利,看来自己先前胡乱喊叫时已被他盯上了。不过他却不打算承认,拿手掸了一下衣服信口胡诌:“您也看到了,我今天穿的是新袍子,这可是从西市大衣行买的,足足花了一缗钱呢!您说的那人想必是注意到了这身衣服才看了我几眼,要我说他也是个识货的行家!”

沈怀丘面色严肃:“郎君如坚不吐实,那自此以后可要多事了,沈某手下的不良人多达数百,免不得要扈从郎君左右,到那时郎君面子只怕不好看。”韦少孜装出一副很委屈的样子:“我也没做什么,他看不看跟我毫不相干,你别看我现在落魄了,可我也是堂堂韦家子弟,会是信口开河的人么?”说着摸出一只铜制鲤鱼在沈怀丘面前晃了晃。沈怀丘眉头一皱:“城南韦杜,去天尺五。看不出你是龙门县公韦遵的苗裔,我与你族兄韦夏卿也是旧识,如此说来我就不追究了。不过我找你的事你也别往外说,提防他人别有用心。”韦少孜心下冷笑,脸上却越发恭敬:“您只管自便,我自来没见过您。”

韦少孜故意在附近盘桓半晌,而后到汤饼摊上买了碗热汤饼,倚靠坊墙连汤带面吃得个一干二净,眼角早瞟到两个劲装汉子躲在廊柱背后,不住往自己身上瞄。他知道这是沈怀丘手下的不良人,心说你们既然如此那休怪我不客气了,他故意伸个懒腰,打了一个回声悠长的饱嗝,而后半闭着眼睛假寐。趁那两人意有所怠,他突然撒足狂奔,那两人怔了一怔才反应过来,急急从后猛追。

韦少孜生于斯长于斯,对邻近几坊的地势熟稔于心,哪怕是古井和树木的位置都记得一清二楚。他有意挑偏僻难行的窄巷钻,后面那两人叫苦不迭。在绕东街跑了大半圈之后,韦少孜转到乐游原以北的一处斜陇上,这里有一座废弃已久的地窖,表层的木板上长着高及胸口的蒿莱,从外面压根看不出虚实。韦少孜轻轻巧巧绕过地窖,在对面立了片刻,那两人才气喘吁吁续地跟了上来。他们见韦少孜有所察觉,不由呆了一呆。韦少孜却不答话,轻蔑地拿手指朝他们点了点,转身作势欲逃。那两人登时大怒,没头没脑地追了上来。朽木早就不堪重负,两人一踏上去立时断折,他们都重重摔在深坑之中。韦少孜凑到近前,见他们哼哼唧唧爬不起身,不由抚掌大笑,在两人愤怒的眼神中扬长而去。

等他回到楚国寺,净空长老早已等得不大耐烦。韦少孜讨好地说赵郎中那里已经办妥,只是有人闹事堵了路没法回来。净空口诵佛号:“世侄,你只怕在路上看热闹了吧?”见净空戳破,韦少孜只得点头承认;“路上走不脱,也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净空道:“听说那里有人丧生,这乱子还不一定多大呢!世侄你可要小心在意,不要和这种事扯上瓜葛。”韦少孜听他的意思对此事颇有耳闻,就向他请教端详。净空推说不知,叫他也别打听,免得被官府的眼线盯上。韦少孜不敢把遇到沈怀丘的情况如实讲出,只喏喏连声答应。他很想知道后续进展,可惜寺内其他僧人均对此不甚了然。净空又叫他整理文牍,直到天黑才放他出去用饭。韦少孜好不容易得了空闲,一溜烟跑回昭国坊,找自己熟悉的朋友打听情况。

那朋友把他拉到墙角,悄声告诉他:“你还不知道吧?这事已经闹大了,那群流人围攻京兆府,连京兆尹王翃大人都被迫外出躲避。后来皇帝派了个中使赐下钱财,承诺不追究他们的罪行,还要搜寻凶犯,这才把流人安抚住。”韦少孜问道:“京兆尹手下亲卫众多,难道就没人敢教训流人?”那朋友撇撇嘴:“别说朝廷官员,就是皇帝也不敢得罪他们,万一这事被吐蕃人知道,可就给了他们出兵的借口了。”韦少孜对朝堂一向不大关注,听他这么说也只点点头:“那凶犯抓住了吗?我瞧他箭法极是了得。”他这朋友说道:“凶犯用的据说是武库中的箭支,说不定背后有人主使,此事只怕会不了了之。你也别打听了,惹祸上身反为不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