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鱼灯照骨图

福源茶楼后院的竹林飒飒摇着雨珠。苏九娘把墨玉蛊盅往茶案上一撂，石榴裙摆扫落半卷《七苦图》残卷：“老柳头，你这鱼灯笼浸过鲛人膏吧？画里的饿鬼连瞳纹都分毫毕现。“

盲眼说书人用黄铜烟斗敲了敲檐角青鱼灯，灯面“怨憎会“三字忽渗出暗红血丝：“苏姑娘不如问问陆大人，十二年前司天监用熣斓石镇九嶷山时，可曾见过这等阴间的玩意儿？“

陆离舟的罗盘在烛火中投出二十八星宿虚影，坤位裂痕正对着茶案上残损的河图：“三百六十骸骨引，七十二煞镇幽冥——这鱼灯布的可是炼鬼道的七苦噬魂阵。“

窗外忽有鹰唳划破雨幕。顾清歌翻腕接住穿云箭，鎏金密信在竹香中寸寸成灰：“凤无咎的玄甲卫已过永宁桥，陆大人若不急着上九幽台的剐魂台......“他指尖点在《七苦图》的“求不得“字眼，“不如先解解这鱼眼里的玄机？“

竹叶穿雨的簌簌声中，老柳忽将酒葫芦抛向廊柱阴影：“听了三刻钟壁角，白小侠不嫌湿气重？“

玄色劲装少年踏碎满地雨光，剑鞘上九枚银铃竟不响分毫：“北邙毒仙，司天判官，药师谷主——三位贵人对着盏破灯笼论道，真是比瓦舍的傀儡戏还精彩。“

苏九娘银指套勾住少年腕间银链，碧瞳映出他颈后浅金色的星点瘢痕：“白夜行，三年前河西村百鬼夺灯的漏网之鱼。“她忽然将蛊丝缠上对方喉结，“你师父偷走半卷《嫁杏谣》的时候，可想过要在七苦阵里挑个死法？“

“姐姐好凶。“少年剑尖忽然抵住陆离舟咽喉，“可陆大人胸前的焦痕，跟玉华台地宫里烧毁的鬼纹图......“他舔了舔剑锋血珠，“像得让人心疼呢。“

雨打芭蕉声渐密时，茶案上的《七苦图》突然浮空翻转。老柳的黄铜铃铛无风自鸣，鱼灯笼里飘出缕缕裹着朱砂的灰絮：“子时到了。“

陆离舟的罗盘倏然炸开紫微星辉。他指尖燃着张焦黄符纸掠过白夜行的眉心，少年颈后瘢痕竟浮现出微型星宫图：“坎水离火，寅宫移位——三年前百鬼夺灯宴上消失的，不止《嫁杏谣》吧？“

“陆大人当年火烧玉华台的狠劲呢？“白夜行忽然撕开衣襟，心口蜿蜒着与案卷图示完全吻合的金乌纹，“您亲手封在熣斓石里的三百童子魂，夜夜在祭坛唱《安魂咒》，吵得晚辈都睡不安生......“

轰隆雷鸣中，九盏青鱼灯齐灭。苏九娘的蛊丝在黑暗里织就碧色星网，银指套扣住白夜行命门：“当年你师父用五毒蛊骗我种下星宿印，今日本姑娘倒想瞧瞧——“她腕间金铃骤然暴响，“偷学半部北邙禁术的野狗，承不承得起七苦噬心！“

寅初雨歇，凤无咎的玄铁靴碾碎后院青砖时，只看到满地狼藉的茶盏碎片。老柳独眼映着残灯：“凤首座来晚了，那位白小侠带着半卷《嫁杏谣》往落星滩去了......“

“错了。“顾清歌从竹梢飘然而下，月白衣袂沾着新鲜鹤血，“他是捧着陆大人的罗盘碎片，哭喊着要找九幽台的往生池续命呢。“

竹廊尽头忽传来裂帛声。苏九娘拎着半幅染血的《七苦图》，画中“爱别离“三字正在褪成惨白色：“姓顾的，解释下为何九幽台的暗桩标记，会出现在三年前的百鬼夺灯宴请柬上？“

“这话该问陆大人。“阴影中的陆离舟正用蛊丝缝合胸前焦痕，星辉在丝线上游走如活物，“苏仵作可知晓，你脖颈后的金乌纹每逢月晦便会灼烧之事？“

老柳忽然敲响黄铜烟斗。檐角残余的鱼灯笼应声炸裂，灯骨中竟掉出支刻着北斗七星的青铜钥匙：“百鬼夺灯宴请的是七十二路枭雄，求的是......”他浑浊独眼转向白夜行消失的方向，“重开玉华台地宫的引魂钥。“

晨雾漫过青石板时，第一缕天光刺破《七苦图》的“五阴炽盛“。陆离舟望着画卷上渐渐显形的星宫密道，忽然将染血的罗盘残片抛给顾清歌：“告诉凤无咎，三日后落星滩的百鬼宴——“他琥珀瞳孔映出苏九娘颈后愈发明亮的金纹，“该给北邙山的客人留个上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