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百鬼夺灯宴

落星滩的芦苇荡在暮色里泛着铁锈红。九十九条乌篷船首尾相连，船头青鱼灯映着水面倒影里的北斗七星，灯影却比昨夜福源茶楼的《七苦图》多出三寸血丝纹。

“北邙山的客人怎么缩在龟壳里？“白夜行用剑鞘挑起船帘，玄衣襟口露出半截金乌纹锁链，“苏姐姐的蛊虫若是饿了，小弟倒能割两块熣斓石当零嘴。“

苏九娘斜倚朱漆廊柱，银指套正给掌心蛊虫投喂星宫碎片：“偷吃司天监封星石的白老鼠，舌头最该剁了腌酒——你猜陆离舟的罗盘碎片化在黄泉水中，能不能溶出玉华台地宫的星轨图？“

船尾忽传来玉铃轻响。顾清歌月白长衫拖过湿漉漉的甲板，折扇尖挑着支青铜钥匙：“七苦阵的钥匙缺了天枢位，倒跟三年前百鬼宴上失踪的孟家嫡子......“他忽然把钥匙插进白夜行锁骨伤疤，“配得很。“

河心最大的鬼画舫飘出伽蓝香。老柳独眼映着十二扇雕花屏风上的人皮灯，黄铜烟斗叩在百鬼宴主座的青铜鼎边缘：“这祭鼎的蛟龙纹比玉华台地宫那只精细三成——凤首座当年刨镇国公祖坟打鼎时，没少费银子吧？“

凤无咎的玄铁甲撞出森冷回音：“盲夫子说书三十年，舌头倒是比三清铃还利索。“她刀锋忽然劈开屏风上的饿鬼图，“药王谷的活死人肉白骨之术，能医得好九幽台的拔舌刑吗？“

暴雨毫无征兆地砸透船顶。陆离舟在雷声中将罗盘残片按入青铜鼎蛟龙目，星辉顺着鼎纹漫成十二年前玉华台的星宫幻象：「暴雨夜举着火把的司天监术士正将哭嚎的童子推入地宫，为首者袍角金纹与陆离舟如出一辙。」

“三百具尸骨的怨气，够烧开往生池的封印了。“苏九娘碧色蛊丝刺入幻象中的幼童脖颈，正与她自己的金乌纹位置重叠，“当年镇国公把北邙秘术刻在亲骨血身上时，可想过要做人牲的活祭品？“

寅时暴雨转成血雾。白夜行的剑突然穿透屏风上的人皮灯笼，剑锋挑出张泛黄的《千机帖》：“顾谷主三年前用九幽台的活人试药时，可给这些童子喂过止疼的糖丸？“

“比不得北邙山慷慨。“顾清歌翻腕亮出半截药人腕骨，鎏金血管里游动着星砂，“你们往新娘陪嫁里塞疫蛊时的善心，够七十二路鬼雄哭出三缸孟婆汤。“

一声雁唳撕裂粘稠的血雾。老柳的酒葫芦突然炸开，北斗七星形状的熣斓石屑洒满青铜鼎：“时辰到了，想给阎罗王唱曲的留下——“他浑浊独眼扫过苏九娘颈后暴亮的金纹，“要给玉华台旧债烧纸钱的，不妨跳船左行三十步。“

陆离舟的官靴踏碎船板上浮动的星图：“七星祭坛的换命阵要七名至亲血脉献祭——“他忽然撕开衣襟露出与鼎纹同源的焦痕，“算上我够不够开往生池封印？“

子夜鬼哭盖过浪声时，河面浮起十二口青铜棺。苏九娘的蛊丝突然绞住白夜行咽喉：“河西村那场百鬼宴，你师父用的可是这把北邙噬心锁？“她指尖金铃震响，震得少年颈后金乌纹浮出血珠绘就的星轨图。

“锁心不锁魂呐姐姐。“白夜行忽然咬碎舌下药囊，猩红蛊虫顺唇角爬向苏九娘手腕，“这把锁缺的可不是钥匙，是当年镇国公嫡女被活祭时流的——“剑光突兀地贯穿胸膛，“三升心头血。“

雷火烧透云层。顾清歌的折扇展开镇魂幡虚影笼罩画舫：“九幽台要的可不是往生池的污糟水，今日诸位不如赏脸......“他忽然握住苏九娘手腕刺向自己眉心，“见见北斗逆乱的二十四年前。“

暴雨在他瞳中凝成血色铜镜，映出北邙山禁地九重门开——幼年苏九娘正被金纹术士刺入星宿针，远处玉华台冲天的火光里，陆离舟官服染血举着决绝火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