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袁本初非可托身之人

辗转一年多，他已经充分体会到了基业的重要性。

如那袁忠，昔年何曾入得他的眼界？别说袁忠了，哪怕袁术，他内心都多有鄙薄。

但就因为担任着沛国相，袁忠曾两度主宰过他的前途和命运。

想想数年之前，朝廷征他为东郡太守时，他称疾不就；现在却要为了袁绍表奏的东郡太守，拼尽全力去争取……

曹操深吸一口气，把这些思绪摒弃掉，前往豫州刺史周喁宅中拜访。

尽管已经从使者那得到消息，但曹操真要离开了，周喁还是免不了惆怅而叹：“孟德这一去，我双臂尽失矣！如何能抵挡得了孙坚呢？”

“仁明无须忧虑，令兄高明不日即率援军到达。贤兄弟同心相应，孙坚乏粮之军，何足为患？”曹操安慰道，“我亦会把从弟曹仁留下，协助使君守此长社城。”

听了这番话，周喁心下算是安定了些：“善！子孝近来协助城防，颇为得力。有子孝留下，我无忧矣。”

实际上，他更想要的是夏侯惇，上次长社之战，其表现让他颇为心折。

但周喁也知道，夏侯惇乃是曹操最重要的副手，前往争夺东郡必然少不了他。

“如此便与仁明暂别。”曹操拱了拱手。

他前后多得周氏兄弟之助，与兵几近万人，其情分比袁绍那个盟主要大得多。

所以他又建议道：“仁明之军，足以守住长社；令兄高明到达之后，不必合兵一处，或可溯洧水上至阳城。”

“阳城险要之地，于孙坚所据之阳翟有居高临下之势。又有仁明在长社为犄角，两下夹击，则孙坚除了向西退回南阳的鲁阳袁术大营，别无二途。”

“孟德此言，我记住了，”周喁点了点头：“待我兄长前来，当与议之。”

……，……

曹操率军离开长社，经往昔所驻之尉氏县，前往陈留郡的治所陈留县。

既然袁绍已经派使者结好陈留太守张邈，他路过其郡治，肯定要去拜会，商议共同抵御黑山贼的事情。

陈留与东郡毗连，黑山贼祸害完东郡，陈留郡难道还能幸免么？

然而城内却没有开门，有张邈之弟、广陵太守张超在城墙上说道：

“吾兄得袁车骑告警，已经率郡兵前往长垣，并传令各县严守城池，避免为小股的黑山贼所趁。我有吾兄军令在身，曹将军请恕不恭之罪。”

曹操当即率军转往长垣。

长垣位于陈留郡边境，与东郡的白马、燕县接壤。曹操到得县内，县中已有颇多逃亡的民众，显然已有黑山贼侵入。

他派遣斥候向前打探消息，不久后找到了陈留太守张邈所在。

两人久未相见，好好的叙旧了一番。张邈谢过曹操往昔的回护之情，又向曹操通报了近日黑山贼的动向：

“黑山贼于毒部劫掠了白马、燕县，所获甚多，据说有返回太行老巢的意思。但贼人军纪甚差，散开之后，哪是一时能收拢的？恐怕还要再祸害一阵。”

“孟德既受命收复，我愿与孟德合力一处。由我麾下郡兵紧守防线，孟德则出麾下丹阳劲卒四下清剿，想必很快就能恢复此二县，其后乃可聚兵前往濮阳，收复郡治。”

曹操稍一思忖，婉拒了张邈的提议：“濮阳为郡治所在，必有黑山贼主力盘踞。我欲直驱濮阳，先剿灭其主力，则其余小部贼兵不足虑也，可从容清剿之。”

“如此也好。”张邈并未如何坚持。

东郡之事，毕竟在于曹操。他为陈留太守，只要守住郡境，不让其继续流窜进自家地盘即可。

临告别之前，张邈屏退左右，郑重向曹操说道：“若孟德能得到东郡，乃我求之不得之事。今后互相倚靠，守望臂助，或可共同主持兖州，岂不美哉？”

“袁本初此人，性情颇为凉薄。想当初我与他何等交好？他私下维护和联络党锢士人，我多方相助，大出资财，士林中乃有‘八厨’美名。”

“不意前时相会，袁本初竟有相害之意，若非孟德竭诚谏阻，我恐怕已为冢中枯骨矣！”

“又有前冀州牧韩文节，以大州相让于本初，此乃何等恢弘之恩德？本初明里尊重，为其表奏奋威将军之号；暗地却假手小人勒兵相犯其宅，折其长子双脚，让韩文节心胆俱寒，弃宅前来托辟于我治下……”

曹操这才得知，前冀州牧韩馥，居然在陈留郡内。

但转念一想，此事却属正常。

韩文节乃颍川郡人，如今郡内荒残，又有周喁、孙坚争锋，可谓是有家归不得。而陈留郡紧邻颍川，韩馥在此郡中颇有亲友，自可托身。

此外，张邈在士林中向有乐助好客之名，前时又与袁绍不和，韩文节想必也是知道的。

他连忙问道：“韩文节如今可好？”

“已自尽矣！”张邈叹道，“袁本初遣使者来郡，不合为韩文节所知，或许以为是本初不肯放过他。入得郡廨，又见我待使者甚是殷勤，许是心胆再寒，也不敢寻我求证，直接自尽于郡廨偏室之中。”

“……却是可惜了！”

“袁本初实非可以托身之人，孟德不妨细细思之。”张邈最后说道。

因着张邈这一番话，曹操一时间颇有所思，只是简单的令夏侯惇主持行军事宜，统领麾下继续前进，直驱濮阳。

帐下司马曹洪，见曹操沉默不语，出言请教他道：“张太守有意合兵相助，从兄何以拒绝？”

“黑山贼战力低微，分散之下，凭我军之力，已经足以战而胜之。其紧要者，乃是尽快剿灭其主力，避免其他县城被兵，民众逃散，”曹操解释道，“否则我纵然就任东郡太守，也只能得到一个残破之郡，又有何益？”

实际上，曹操更担心的，是那濮阳的主力也学了那于毒，携所劫掠的辎重逃回太行老巢。

若是这样，他少了击破贼军主力、夺回东郡郡治的关键大功，如何确保袁绍把太守之位交给他？

还有贼军主力手中的那些辎重，也是他所必须拿到的。

以濮阳之富饶，那些辎重必然不少，可以让他无须再依靠袁绍的接济，甚至招募更多士卒，以预防将来的变数。

但这私下的考虑，涉及到他与张邈的那番密谈，没必要让麾下知道。

就明面上的那个理由，已经足以说服曹洪了。

曹洪果然信服：“从兄考虑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