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再见傻姑

“杨兄弟也尚在人世？”丘处机惊喜不已。

今天真是好事成双，郭杨两家遭逢大难，竟然都能存活下来。这样一来自己的愧疚终于可以消除了。

封于修肯定回答：“从我走访的几户人家，都能确定杨贤弟当时未死，只是在隔壁村子养伤，后来带着一个女婴就不知所踪了。”

“谢天谢地，真是天佑忠良呀！”丘处机喜出望外。

封于修继续道：“只是杨弟妹不知为何成为了金国六王妃？当日在中都燕京一见，我们也极为吃惊。”

“此事我也知晓！”丘处机点点头道：“昔日贫道到处探访郭杨两家的消息，数年之中，音讯全无，但总不死心，两年又到临安府牛家村去查访，恰好见到有几名公差到杨兄弟的旧居来搬东西。贫道跟在他们背后，偷听他们说话，这几个人来头不小，竟是大金国赵王府的亲兵，奉命专程来取杨家旧居中一切家私物品，说是破凳烂椅，铁枪犁头，一件不许缺少。贫道起了疑心，知道其中大有文章，便一路跟着他们来到了中都。”

封于修佯装恍然大悟。

丘处机接着道：“贫道晚上夜探王府，要瞧瞧赵王万里迢迢的搬运这些破烂物事，到底是何用意。一探之后，不禁又是气愤，又是难受，原来杨兄弟的妻子包氏已贵为王妃。贫道大怒之下，本待将她一剑杀却，却见她居于砖房小屋之中，抚摸杨兄弟铁枪，终夜哀哭；心想她倒也不忘故夫，并非全无情义，这才饶了她性命。后来查知那小王子原来是杨兄弟的骨血，打算隔了数年，待他年纪稍长，贫道就起始传他武艺。”

见封于修听完欲言又止，丘处机叹口气道：“贫道也知道让杨兄弟的骨血在金王府邸成长不好，奈何包氏毕竟是其亲母，舐犊情深，不好让他们母子分别。更何况贫道也无力照顾一个婴儿，因此才将此事搁置。现在既然杨兄弟尚在人世，是应该把他接了出来，交予杨兄弟抚养。”

封于修心里暗自不屑，“切，早就知道你是嫌麻烦。原著中你放任杨康在金国六王府长大，却又让他长大之后抛弃养父，这完全是不负责任，又强人所难的表现。”

封于修暗自腹谤，表面上却依旧是一副完全理解的表情，道：“全真弟子满天下，寻找杨贤弟的事情还要劳烦邱道长多多费心。我这就去一趟中都，见一见杨弟妹，看看她得知杨贤弟尚在人世，愿不愿意舍弃富贵，带孩子离开。如果她愿意，咱们就寻找带她离开的法子。如果不愿意，人各有志，也无可厚非，咱们带小杨康离开就行了。”

丘处机点点头，“郭兄此言甚为妥当，寻找杨兄弟之事我会发起弟子，相信不久就有结果。你去中都见一见包氏也好，找到杨兄弟后，这事由他来定夺最好。”

封于修见这件事大家意见一致，就此放下，又说起傻姑的事情。

丘处机笑道：“重阳宫这芳邻，一向不与外人接触，更是与我们向来无来往，却与你侄女结下师徒缘分，当真是稀奇。也难怪那些糊涂弟子不听你解释就随意动手，这事就是贫道也觉得很古怪。”

封于修笑着解释道：“那日我重伤初愈，带着酒馆曲三的女儿傻姑一路过来，本来打算前来拜见道长，没想到意外与一位白衣女子相遇。那傻姑天生有些愚笨，心思单纯，总是傻乐。却不知道为何，反被白衣女子看中，说要收为弟子。她武功奇高，又言之凿凿，我也只能照做。”

封于修说到这里，丘处机已经听出来他未言之语，顿时尴尬且恼怒。

封于修来求见的消息他并未知晓，显然是又遇到与今天一样的事情，被山门弟子直接阻拦了。这些弟子嚣张狂妄，目中无人，当真可恶之极。

封于修见丘处机脸色不好看，连忙解释道：“那日之后，我就遇到了恩师，所以也没在山下多待，因而错过了，也不能怪当时的弟子。”

丘处机长叹一口气，“创业难守业更难，恩师重阳祖师飞升不过十载，全真教已经让我们这些不肖弟子搞得乱七八糟，真是汗颜不已！”

说罢，尽是沮丧之情。

封于修见状，连忙岔开话题，“丘道长，不知那位白衣女子与全真教有何渊源，为何住在重阳宫后山的古墓当中呢？”

丘处机道：“此事说来话长。我恩师重阳祖师不是生来就做道士的。他少年时先学文，再练武，是一位纵横江湖的英雄好汉，只因愤恨金兵入侵，毁我田庐，杀我百姓，曾大举义旗，与金兵对敌，占城夺地，在中原建下了轰轰烈烈的一番事业，后来终以金兵势盛，先师连战连败，将士伤亡殆尽，这才愤而出家。那时他自称『活死人』，接连几年，住在本山的一个古墓之中，不肯出墓门一步，意思是虽生犹死，不愿与金贼共居于青天之下，所谓不共戴天，就是这个意思了。”

封于修道：“原来如此。”

丘处机接着就开始絮絮叨叨讲述王重阳和林朝英的恩怨情仇，这些封于修本已经知晓，这里却依旧装着初次听闻一样，一边听一边赞叹感慨。

丘处机一直说到最后：“那位前辈生平不收弟子，就只一个随身丫鬟。这丫鬟素不涉足江湖，武林中自然无人知闻，就是你说的白衣女子。你说此人二十来岁，那是她功法特殊，驻颜有术，其实已经四十有余了！”

“原来如此，难怪后山被列为全真教禁地，难怪那些弟子一见我就发生误会。呵呵！”

封于修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既然她收了你的侄女为徒，总不能不让人见面吧。走，贫道陪你拜访一下。”丘处机兴致来了，陪着封于修亲自前去。

两人出了房间，向后山而去。

丘处机站在高处，伸手西指，说那活死人墓就在那里。

封于修顺着他手指瞧去，但见终南山西边郁郁苍苍，十余里地尽是树林，亦不知那活死人墓是在何处。

两人轻功不俗，身手矫健，片刻间已奔到山腰，转过一排石壁。封于修只见眼前是黑压压的一座大树林，其中静悄悄的始终没半点声响。

封于修朗声说道：“在下郭啸天，四年前与尊驾有一面之缘，彼侄女曲氏许久未见，甚是想念。还请仙子怜惜舐犊情深，让在下见一见傻姑。”

一语甫毕，树林里铮铮铮响了三下琴声，似是鼓琴回答。

这念头只在心中一闪间，便听得嗡嗡响声自远而近，月下但见白茫茫、灰蒙蒙一团物事从林中疾飞出来，扑了过来。

封于修奇道：“这是什么？”

丘处机摇头不答，凝目而视，却见这是一群洁白的蜜蜂，个头比常见蜜蜂足足大一圈。灰影幌动，那群玉蜂有如一股浓烟，向他与丘处机面前扑来。

眼见群蜂来势凶猛，难以抵挡，封于修要待转身逃走，丘处机气涌丹田，张口向群蜂一口喷出。蜂群飞得正急，突觉一股强风刮到，势道顿挫。

丘处机一口气喷完，第二口又即喷出。封于修学到诀窍，当即跟着鼓气力送，与丘处机所吹的一股风连成一起。

二人使的都是玄门正宗的上乘功夫，蜂群抵挡不住，当先的数百只蜂子飞势立偏，从二人身旁掠过。

就在此时，封于修似乎听得一个细微声音，好像是一个小女孩在叫嚷：“这是我郭叔叔，师父快停下来。”

果然，林中传出铮铮琴声，接着树梢头冒出一股淡淡白烟。丘封二人只闻到一阵极甜的花香。过不多时，嗡嗡之声自远而近，那群玉蜂闻到花香，飞回林中，原来是对方烧香召回。

丘处机笑道：“还好误会解除了，否则贫道气也不足了。”

封于修也笑了，“既然来拜访，总不能一出手就伤其爱宠。不过对方这见面礼也够凶的，看来她们的确与全真教没什么好感。”

两人说笑几句，就在那里安心等待。

大约过了半炷香的功夫，一位灰衣中年妇人拉着一位白衣女童从树林里显现出来。那妇人满脸疙瘩，相貌极丑，但言语间却尽是慈爱。

那名白衣女童大约六七岁，白衣胜雪，乌发如瀑，眉目如画，腰间系着一条银丝绦带，随着动作轻轻摇曳。正是曲灵风的遗孤——傻姑！

“郭叔叔！”

傻姑甩开妇人的手，径直向封于修飞奔过来。她白衣飘飘，身法迅疾，足尖点地时竟未发出半点声响，显然是轻功有了相当火候。

封于修迎了过去，一把把傻姑抱在怀里。当年他与这孩子在危难之时相依为命，情如父女，感情十分深厚。

“嘻嘻！”

清脆笑声从怀里传出来，傻姑畅快笑着，那双眼睛清澈得能映出石壁上的青苔，也有着几分憨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