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校医轻启红唇，指尖夹着的香烟在昏暗中明灭。
她漫不经心抬手一弹，未燃尽的烟头如一点暗红残焰掠过半空，不偏不倚滚到杜少教主锃亮的皮鞋边。
杜少教主靴底碾过烟头。
“抱歉抱歉，让苏老板久等了！这张破嘴太啰嗦，还请苏老板多担待啊？”
他指着自己的嘴张狂地大笑起来，听不出半分歉意。
几个打工鬼见状，讨好似的陪着笑，声音干瘪，生硬刺耳。
杜少教主脸色陡然一沉，猛地转过身，目光如刀，“你们几个笑什么？”
几张鬼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你们也觉得我啰嗦？”
几鬼吓得秫秫发抖，喉间咯咯响着却说不出半个字，用求助的目光投向站在杜少教主身边的王老师。
“老板，他们几个就是脑子不太好使，看到您笑了，就跟着瞎笑。”王老师弓着身子，满脸恭敬，“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傻子一般见识。”
“傻子？”杜少教主眉头一皱，“公司施行末位淘汰都快一年了，怎么还筛不干净傻子？”
“老板，这几个还是待入职的新员工。”
“原来是新人啊，”杜少教主突然笑了，“啪、啪”两巴掌，似打非打地轻拍在王老师脸上，“这就是你入职培训的成果？”
王老师额头上的冷汗直往下流，“是属下没教好，工作疏忽了，请少教……请老板责罚！”
杜少教主摇摇头，“王老师，你错不在工作疏忽，你错在不该替他们求情。傻子是教不聪明的，你还真把自己当他们老师了？”
“老板教训的是。”王老师脊梁弯成虾米，腰几乎要折成两截。
杜少教主扫了一眼鬼群，目光落在其中一个身影上，“后面那个，黑绿黑绿的，说的就是你，出来。”
“老板。”那鬼缩着脖子走出队伍。
杜少教主上下打量了一番，嫌弃地说：“咦，长得好丑，你是什么品种？”
“回禀老板，我是山魈死后怨魂所化之鬼。”
“这么杂……你体内的灵力换算成寿元还有多少？”
“两、两百年。”
“不错啊，”杜少教主挑了挑眉，“刚才就属你笑的最开心！你给在场每位同事，各渡十年寿命的灵力吧，让大家都沾沾你的喜气。”
山魈鬼猛地抬起头。
在场少说也有二十几只鬼，每只渡十年，这分明是不想让自己活了！
它怒吼道：“黄口小儿！本座曾为邬凉山鬼王，岂容你这般折辱——”
它抬脚狠跺地面，轰然闷响中大理石龟裂，借力飞身扑向面前的杜少教主。
林远只觉整栋大楼都抖动了一瞬。
【化神期修为，哪怕实力已经十不存一，如果不是此地设有结界，这栋楼已经塌了。】
姜时愿的解说词在脑海中适时响起。
杜少教主不慌不忙地翻开手中那本《成功的老板都在看：让打工人跪着感恩的管理学》，从中抽出一页银光熠熠的纸张。
银纸之上，黑金二气纠缠盘绕，赫然是一幅微缩版的“阴阳太极图”，墨色的阴鱼眼泛着鬼火，金色的阳鱼眼流转着日轮光辉，边缘密密麻麻地刻着梵文篆字。
山魈鬼神色惊变，双脚蹬踏，明明身在半空，却又再次加速。
就在即将触碰到杜少教主的瞬间，杜少教主神情冷漠地吐出一个字：“跪。”
仿佛凭空一股无形的重压骤然袭来，山魈鬼“轰隆”一声跪倒在地上，膝盖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一个萦绕着黑金二气的血色“罪”字，缓缓浮现在他的额头之上。
【嗯？竟然是酆都帝君的帝器‘阴阳生死簿’。】
【看来这就是此前感知到的那件与溯世镜同品级的仙道法宝。】
【能将本命法宝拆分出一页，赐予手下，看来他对地球也是格外上心了。】
“唉，每批新员工里，总会有一两个不自量力的。”杜少教主摇摇头，“你们都是关在地狱的鬼犯，早就在帝君的‘生死簿’上入了罪籍，又如何能反抗得了我这地府命官？”
山魈鬼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想反驳，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屈辱地吐出几个字：“无耻……小儿……”
“区区化神期，连肉身都没有，还敢自称‘鬼王’？”杜少教主不屑地一脚踩在山魈鬼的脸上，“既然你不愿意让大家都分一杯羹，那就只能单独把你奖励给你的恩师了。”
“王老师，就在这儿把它炼化掉吧，给你的学生上最后一课。”
王老师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谢老板赏赐。”
他缓步走到山魈鬼跟前，掌心按上其头顶，五指骤然如钢钩般掐入腐肉。
山魈鬼肉眼可见地虚淡下去，皮毛间的血痂正簌簌化作青烟。
“看清楚了吗？想在公司活下去，就得学你们王老师，从吃人的鬼，进化成吃鬼的鬼。”
“往后你们吊命的每丝灵力，都得从同事身上榨。”
“咱们公司不养闲鬼，业绩烂的、消极怠工的，就是没价值的废物。”
“废物的用处，就把自己作为食物贡献给有能力创造价值的同事，等着被吞掉。”
“听明白了吗？”
杜少教主咧嘴笑起来，两颊堆肉挤得细缝般的眼睛几乎消失。
一张油光满面的胖脸，比鬼还要像鬼。
“明白了！”众鬼声音颤抖着齐声喊道。
林远直听得头皮发麻。
好家伙，我当你是在开鬼屋，没想到你是在玩现实版幻兽帕鲁。
这什么魔幻现实主义地府。
原来，这就是他们解决灵力供给的方式。
地球上，修仙者们只能靠互相吞噬来获取灵力，维持修为。
地府便将十八层地狱中的鬼犯一批批送往地球。
对地府来说，相当于是废物利用，将没用的鬼犯们转化成了劳动力与灵力资源。
对鬼犯们来说，被押解到地球上干“劳务输出”，至少能脱离地狱，搏一线生机。
表面看，双方各取所需，算是双赢。
但实际上，这些鬼犯们会一直受“阴阳生死簿”的控制，干得不好，就会直接被当成灵力吞噬，毫无反抗余地。
只是从地狱的油锅跳进了人间的火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