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还行,李有有丢了一回,倒给她弄了一堆帮手,不坏不坏,最好就是小富贵儿还活着。
李有有回房间收拾,看到破伞和铜镜放在一边,才发现把这两位落下了。
顾家好好的寿宴被人搅和得乱七八糟。先是老虎山崩了,引了半城人去看热闹,这会儿美人招老板娘出行,更引得贵客蜂拥围观。没有观众,顾家好好的热闹没了,总管霍青气得七窍生烟,嘟嘟囔囔咒骂李有有。
老板娘为梦色而来,老彭毫不怯场与老板娘周旋,两人说话云山雾罩。李有有听不懂,她只问残影如何想。当时白虎破碎虚空而去,若非残影相助,这群女鬼一个也活不了。虽然残影之前行事欠妥,但李有有愿意相信她本性是好的,可残影的梦想是大千世界,所以她不愿意,李有有就不交出铜镜,老板娘还能杀人不成?
其实出了裂缝,残影心就怯了,她能感受到非常强大的气息。所以,这会儿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来。
老板娘提出跟残影聊一聊,彭渔阳,李有有,寒山和秋实都在场。老板娘见到残影,唇边泛起一抹苦笑:“真好,你还在。”
“我不是她。”餐饮瑟瑟发抖,本能的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抖,不因为对方强大,只因她这个人。
“故人已去,故人之姿尚在,是我之幸。”老板娘眼中有光,好像是泪,“富贵儿说了,你想去外面看,不过世道有点乱,不如先在我铺子里呆两年,再做打算如何。”
“我都行的。”残影声音小小的。
李有有强硬道:“你不愿意,还有我呢。”
老板娘笑吟吟道:“山主说的很是,他给你撑腰,你只说心里话。”
老彭打圆场:“铺子就在镇上,又不远,富贵儿你说呢。”老板娘人不怎么样,但实力高啊,对手下虽然苛刻,但也护短,跟着她不算差。说实话,成千上万人想跟着老板娘呢,人不要,看都不看。
“你受委屈了,只管到馒头山找我。”
老板娘提出报酬,李有有挥手拒绝,开口闭口钱钱钱,俗不俗啊。
“俗!真俗!”老板娘扭着腰肢去了。
寒山等人走远,指着李有有鼻子怒道:“见天采药,只为卖几个铜板,你就不俗?那可是钱啊,一面古镜本就值不杀,又有故人之姿倒影其中,你只要开口,要多少就有多少,省你多少力气?”
“不稀罕!”
得嘞,你清高,那就少到我面前哭穷。
李有有回头收伞,伞不见了!
美人图微微闪光,李有有打开一看,第二页赫然多了一位美人。
李有有不肯回山。
老彭苦口婆心劝了几回,李有有顾左右而言他,浑然不管镇上外乡人多,其中不知藏了多少危机。他封了山,几只大妖不得出,遇险无人相救。
李有有幽幽道:“我没封白石崖,遇险也没见谁来救。”
老彭无言以对,白石崖是大师兄修行处,崖上常年飘雪,寸草不生,却有一株枣树四季常青,苍翠如玉。白石崖很远,却又不远,老彭几次欲言又止,可李有有嘻嘻笑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啊,他竟忘了燕山月。
富贵儿不过还剩一年多,他们怎么就容不得?也就富贵儿脾气好,换哪个师兄师姐,只需心念一动,这群接近圣人的大妖,就会魂飞魄散。他们怎么敢!
李有有想去看看金银花,他对这老婆婆印象很好。不想出门遇到灵芝,几个月不见小丫头窜了半头,很有些大姑娘的样子,沉稳许多。
灵芝在等李有有,婆婆出事后,金捕头等人什么都不说,只当她是小孩子。富贵儿回来了,他一定知道什么。
李有有还真不知道,他只听说金银花出事,其他没顾得上问。松鹤堂三人,彭渔阳陷入李有有身死的巨大悲痛,寒山忙着漫山遍野找人,秋实倒听说了点,但他那张嘴,撬开可不容易,所以他才去看。
灵芝眼神瞬间暗淡。
李有有柔声道:“有时候,没有详细就是好消息。”
灵芝苦笑,表示不懂,她才开始认字,听不懂大道理。
正好一群人骑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坐骑呼啸而过,两人只能退到角落,李有有目光冷漠:“最近总这样吗?”
灵芝轻叹:“是呢,乱得很。婆婆又出事,我娘想带我去山里住几天,避避风头。”
李有有紧紧握了握拳头,镇上住了一群隐士高人,竟然放任不管。金玉言人单力薄,总有人能管一管,他想了想,决定跟美人招老板娘算算账。
铜镜是他拿命捡回来的,总要收点费用。刚刚才说谈钱俗,可他谈的不是钱。李有有见灵芝神情恍惚,怕她出事,便拉着一起去美人招。街道仍是旧模样,但却有些陌生,他经过水井巷,见本该冷清的小巷有人走动,不由停住脚步。
“隔壁搬了新人。”
“嗯。”
李有有凝神去看,只见一道道“气”流转,新房主必是修行中人,难怪张寡妇想搬走。那些人只需少用手段,便可让母女二人日夜不安生。
可一双孤儿寡母,能搬哪里去。若娘家愿意,他们母女早搬走了,何必等到现在。
老和尚死了不到一年,桃花镇就这样了,李有有默默心疼。天魔乱时,联盟深处各处都有天魔出现,桃花镇乃是为数不多的净土。而今,天魔未至,小镇却乱了。
美人招总是门可罗雀,最近却热闹异常,小镇居民买不起的胭脂水粉,对修行人来说不算贵,这等货色神京也不多见,没想到小镇还能淘到宝,里面挤满了年轻女修,老板娘不得不遣了四名仆从招待。
长腿美人千红依旧冷冷的,她看不上李有有,也看不上所谓名门正派的少年英杰。老虎山砸死李有有,她很开心,李有有活着回来,她很不开心。主人拘着不让动手,但能给李有有添堵,她还是很愿意的,瞟见李有有进门,便假笑着高声道:“李山主来啦,里面请,今儿买点什么胭脂水粉?”
忽如其来的恶意。
两人正经见面,算这回不过两次,两次千红都对李有有恶意满满。
果然,她这话一出,一众少男少女目光转向李有有,他们倒想看看,在自家门口被普通少年暴揍一顿的馒头山山主,是啥模样。
比想象的还差些。
审视的目光很多,开口的极少。他们都是各大宗门弟子,行事自有分寸。乱了圣师规矩,可以说一句少年轻狂,但针对同龄甚至更小的李有有,就落了把柄。
当然,总有蠢人会灵机一动。一黄衫少女柳眉微蹙,掩着口鼻嫌弃道:“咦,怎么一股臭味儿!”
铺子里一片安静,只有千红嗤笑出声。
这话本没什么,李有有被说的多了,他也不在意。但千红刻意挑拨本意可不仅仅如此,她想借少年人的手,杀了李有有。
李有有目光冰冷,看着千红。
千红面带讥讽,冷冷回望,像看一个死人。
少年都知美人招底细,来之前宗门长辈千叮咛万嘱咐,其他人尚可招惹,这位千万得罪不得。这死婆娘发起疯来,哪个宗门都需掂量掂量。所以,有看热闹的,也有抽身就走的。
他们还未曾动,便听千红一声惨叫,现出原形被人扔了出去,两三丈长的巨蟒砸碎窗户,又砸碎青石板路,摔得筋断骨折,蜷缩地上瑟瑟发抖。
“只此一回,下不为例。”千红如坠冰窖,她想起了主人曾经的话。她竟敢生出狗胆,违背主人的意思,这下怕真要死了。生活平静,让她忘了主人的身份。
忽如其来的变故,一众少男少女呆若木鸡,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尤其黄衣少女面如白纸,恨不能把嘴给缝起来,身子一软竟晕了过去。
老板娘笑容灿烂:“山主,可是讨债来了。”
“一面梦色,换桃花镇不许纵马狂奔。”李有有懒得赔笑,千红如此做派,未必没有老板娘的示意。这会儿把蛇妖扔出去,更他奶奶的乱了。
外面哄嚷,灵芝扭头见那么老长一条巨蟒横在路上,吓得瑟瑟发抖。不过,她强忍着,没哭出声来。
老板娘挑了挑眉,讨价还价道:“只能一个月。”
“还我!”李有有伸手,他开价不高。
老板娘轻笑:“山主不能仗势欺人,人家只是弱女子呢……”
“还我!”
“不如这样,咱也不说禁止,谁当街纵马,我就杀了谁的坐骑,如何?”
“只对修行人。”
“当然,只对修行人。山主啊,这些外乡人烦得紧,不如劳山主大人送他们回去?”
“我没那本事。”
“不,你有,只要你想。”老板娘笑得讳莫如深,少年们听得脊背发凉。
李有有觉得可行,便不再啰嗦,拉着灵芝出门。出门见一大群人围着巨蟒,手上拿着砖头搬凳作势要打,却不敢上前。他心中涌起无限杀意,径直走到千红面前,居高临下淡淡道:“你若不死,下回我自己动手。”
他声音不大,但铺子里众人听得真切,老板娘脸上笑容渐渐敛去。
李有有山中奇遇,得了大量宝藏,其中更有梦色这等上古奇物。不知哪儿来的消息,在小镇上流传,传的人言之凿凿,毕竟美人招铺子里,十几个人听到的。
李有有并不知道,他正蹲在金银花院里,查看蔫蔫的金银花。灵芝也蹲着,鼓了半天勇气,才问:“这就是婆婆吗?”
“猜出来啦。”
“我又不傻。”灵芝小声嘀咕,她都十岁了,再过几年都能嫁人了。
“怕吗?”
“不怕,婆婆是好人。”
“嗯,少有的好人。灵芝啊,跟你娘商量一下,暂时搬到这边住,照顾一下金医师,你们娘儿俩也清净些。”
“可以吗?”
“你是金医师的徒弟,她不方便这家不就你说了算?”李有有说话,手上多了一条锦帕,上面用十色线绣了一副山水图,他把锦帕系在灵芝脖子上,“别看绣的不好,这是老和尚绣的,能保命的,千万不能解了。还有,过了今天不能相信任何人,你记住了吗?包括你娘,包括我,如果我们说话你觉得不对,别相信,但也别起冲突,保命第一,记住了吗?”
李有有不说还好,这么一说,灵芝才开始害怕。
“万一,我说万一啊,就往咱东城人家里逃,别去西城人家,最好别去西城。”
“现在,你回家去把你娘叫来,随便找个借口,别让你娘闹起来。”
灵芝闭上眼睛,深呼吸几口,大声道:“李富贵儿,你欺负我,我找我娘去!”说罢,抹着眼泪冲去院子。
这下可好,你这借口找的好,我可要挨骂了!
果然左邻右舍听到哭声,便有人喊:“富贵儿,你多大了,别欺负小孩子啊。”
“富贵儿?李富贵儿,你还活着啊,最近城里乱,你可不许胡闹……”
……
李有有满口应着,心里暖暖的。
有人惦记,有人责骂,感觉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