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埃里希·凯斯特纳“成长火花”书系:飞翔的教室
- (德)埃里希·凯斯特纳
- 1709字
- 2025-04-18 09:53:35
序幕(一)
现在,我将写下一个真正的圣诞节故事。实际上,我好几年前就打算动笔了,最后确定去年开始写。你懂的,总是有些事情妨碍着我,导致我把计划一拖再拖。
前不久,我妈妈说:“你要是再不写,今年过圣诞,你就别想要什么礼物!”
我这才下定了决心启程。
我飞快地收拾行李,把网球拍、泳裤、绿色铅笔和成堆的稿纸一股脑儿地塞进箱子。当我和妈妈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赶到车站广场时,我却困惑起来。“该去哪里呢?”我问道。毕竟,光是在盛夏酷暑中静心坐着就已经很难,更别提写什么“天寒地冻,大雪纷飞,艾森迈尔博士朝窗外看了一眼,他的两只耳垂就冻僵了”。现在是8月份,人躺在浴缸里都感觉自己像一锅炖肉,甚至随时可能中暑,这样的情况下是无论如何也写不出那种冬日场景的。
不过女士们总是很有办法。我妈妈就有个好主意。她走到售票处窗口,向售票员和善地点头致意,开口问道:“您好,请问您知道哪个地方八月份有雪吗?”窗口的男士可能本想说“北极”,但他认出了我妈妈,就收住了那句有点冒犯的话,转而用一种礼貌的口吻说:“楚格峰[1]上现在有雪,尊敬的凯斯特纳夫人。”所以我不得不立刻买了一张去往上巴伐利亚的车票。我妈妈补充道:“在你写完圣诞故事之前别想回家,知道吗?”说着说着,火车驶离了车站。“别忘了把要洗的衣服寄回家!”我妈妈边追着车边喊。为了给她找点事做,我大声回答道:“你也别忘了给花浇水!”然后,我们挥舞手帕告别,直到看不见彼此。
从那之后已经过了两个星期,我一直住在楚格峰山麓下一个大而深的绿色湖泊旁边。如果不游泳、不做操、不打网球也不划船的话,我就在一片宽广的草地中间摆上一张桌子,坐在摇摇晃晃的小木凳上写我的圣诞节故事。盛开的、五彩斑斓的花朵环绕着我,轻轻摇曳着的草儿向风鞠躬行礼。蝴蝶悠闲地在空中飞舞,其中一只大孔雀蝶还会时不时地拜访我,我给它取名叫戈特弗里德。我们的关系很是亲密,它几乎每天都会理所当然地落在我的稿纸上。“嘿,戈特弗里德,近来可好?”我亲切地问候它。它轻轻地开合了一下翅膀以作回答,接着悠然自在地飞走了。
对面是一片阴暗的杉树林,林子旁放着一堆柴。一只黑白相间的猫趴在柴堆上面,直勾勾地盯着我。我强烈怀疑它是只通灵的猫,随时都能口吐人言,只是它并不想搭理我罢了。每当我点燃香烟,它都会弓起背来。到了下午它就溜走了,大概是受不了炎热吧。
我也觉得热得不行,可我还是得待在这儿。高温炙烤得让人发疯,我还得强忍着不适写作,比如写一场雪球大战的场景,这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写了一会儿后,我向后躺倒在草地上,抬头望向楚格峰山顶。我看到在那山间峡谷中,冰冷而经年不化的雪闪耀着晶莹的光芒。我感觉我又有了写作的动力!当然,也有好几天,云雾会从湖面的一角升腾而起,越过天空向楚格峰飘动,然后层层堆叠,将其遮挡得严严实实,让人再难窥见山峰一丝一毫。
这样一来,我就无法继续描写打雪仗和其他冬季专属活动的场景了。不过没关系,在这种日子里,我写写室内场景不就行了嘛!作为一个作家,这点小聪明我还是有的。
每天傍晚,爱德华都会准时过来接我。它是一头漂亮的棕色小牛,长着一对小小的犄角。它的脖子上挂着铃铛,我总能根据铃声判断它在哪儿。起初铃声从远处传来,那是小牛在高处的草地吃草;然后铃声越来越近,最后它出现在我的面前。爱德华从高耸的深绿色杉树林中走出来,嘴里含着几朵嫩黄的小雏菊,似乎是特意采来送我的。它小跑着穿过草地,直奔我的桌前。
“嘿,爱德华,你今天收工了吗?”我问它。它朝我点点头,脖子上的牛铃也跟着叮当作响。不过,因为这里长着美丽的毛茛[2]和银莲花,它还得再多吃一会儿草。我也要多写几行文字。这时,一只鹰在空中盘旋,接着直上云霄。最后,我收起我的绿色铅笔,拍拍爱德华温暖光滑的身躯。它用它的小角轻轻地推推我,要我站起来。然后我们一起漫步在鲜花盛开的草地上,溜达着回家。
到了旅馆的门口,我们就互相道别。爱德华不住在旅馆里,而是住在拐角处的一个农夫家里。前几天我跟农夫聊起来,他说,爱德华以后一定会长成一头强壮的公牛。

每天傍晚,爱德华都会准时过来接我。
[1] 海拔2963米,属于阿尔卑斯山脉,是德国的最高山峰,位于德国南部上巴伐利亚地区。
[2] 野生植物,开杯状、有光泽的小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