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轮回裂痕

《赤醴长歌：圣墟之外五千年》第一卷·仙谪赤水·缘起

第2章·轮回裂痕

1

青铜鹿车缓缓驶入赤水河面，古老的五铢钱轮毂与河水相触，瞬间溅起一串幽蓝火星，宛如暗夜中的鬼火，转瞬即逝。刘伶盘腿坐在车辕上，歪戴着破旧的斗笠，醉眼朦胧地盯着那些跳动的火星，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牙齿：“这钱，是汉武帝时的。“他的声音带着几分醉意，却又透着笃定，仿佛这些铜钱曾与他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渊源。

苏轼闻言，饶有兴致地低头看向轮毂。钱文“五铢“二字已被岁月磨得模糊不清，如同被时光之手轻轻抹去的历史印记，但隐约仍能辨出古朴的轮廓。“元狩五年铸，“他的指尖缓缓抚过钱纹，眼中泛起一丝追忆的神色，“那时我正在密州出猎，喝的是新熟的黄酒。“他的声音低沉而悠远，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金戈铁马、豪情万丈的年代。

“你记错了。“李白横剑膝前，青莲剑鞘上的缠绳无风自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他斜睨了苏轼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元狩五年，你还没出生。“

苏轼微微一怔，随即哑然失笑，轻轻摇了摇头：“是了，我总把前世今生混作一谈。“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自嘲，却也透露出一种历经沧桑后的豁达。

就在这时，鹿车突然剧烈震颤起来。河面毫无征兆地裂开一道缝隙，漆黑如墨，深不见底，仿佛通往地狱的入口。缝隙中隐约传来呜咽声，如泣如诉，令人毛骨悚然。陶渊明手中的《桃花源记》哗啦翻动，书页间飘出几瓣桃花，落在裂缝边缘，竟瞬间枯萎，花瓣蜷缩成褐色，失去了所有生机。

“轮回的裂痕，“杜康站在车首，玄袍被阴风吹得猎猎鼓起，他的眼神凝重而警惕，“小心了。“他的声音低沉而严肃，仿佛在敲响警钟，提醒众人即将面临的危险。

2

死寂的氛围中，裂缝中突然伸出一只苍白的手。那只手皮肤惨白如纸，毫无血色，扒住裂缝边缘时，指节泛着诡异的青紫色，指甲缝里塞满了腥臭的黑泥，仿佛在黑暗的深处蛰伏已久。李清照腰间的青铜酒樽“嗡“地一震，樽内那滴血突然沸腾起来，滚烫的血珠在樽中剧烈跳动，烫得她掌心发红。她猛地按住酒樽，美目警惕地盯着那只手，冷声道：“是酒傀。“

话音未落，一个浑身湿透的人形从裂缝中缓缓爬出。它没有脸，只在原本该是五官的位置留着几个凹陷的窟窿，空洞而阴森。身上裹着破烂的麻衣，衣摆滴着腥臭的黑水，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还……我……酒……“它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声音，仿佛从九幽之地传来，带着无尽的怨念与渴望。它摇摇晃晃地向鹿车扑来，动作僵硬而迟缓，却透着一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着。

刘伶见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癫狂。他解下腰间的空酒葫芦，抡圆了砸在酒傀头上。“砰“的一声闷响，酒傀的头颅像烂瓜般凹陷下去，脑浆四溢，可它只是晃了晃，又继续向前挪动，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李白眼神一凛，毫不犹豫地拔剑出鞘。青莲剑出鞘的瞬间，剑锋划过一道雪亮弧光，如同一道闪电划破黑暗。酒傀的身躯顿时僵住，下一秒，它从中间裂成两半，轰然倒地。然而，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没有血流出来——裂开的躯壳里，只有一团团发霉的酒糟，“噗嗤噗嗤“地掉进河里，散发出阵阵恶臭。

“是酿酒匠人的怨魂，“杜康面色凝重，沉声道，“他们死后，执念化成了酒傀。“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悲悯，仿佛能感受到那些酿酒匠人在生前的痛苦与不甘。

河面的裂缝开始迅速扩大，更多苍白的手从黑暗中伸出，如同地狱的爪牙，密密麻麻，令人不寒而栗。

3

陶渊明神色一紧，忽然合上书册。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沉声道：“抓紧。“

话音刚落，鹿车猛地加速，五铢钱轮毂疯狂旋转，发出刺耳的轰鸣声。鹿车碾过那些攀爬的酒傀，骨碎声如爆豆般接连不断，酒傀的残肢断臂四处飞溅。李清照单手扣住车栏，另一只手紧紧按着酒樽，樽中血珠剧烈跳动，仿佛要冲破樽口的束缚，烫得她掌心通红，可她咬紧牙关，没有丝毫退缩。

裂缝深处传来一声尖啸，震得众人耳膜生疼。一只巨大的、布满青鳞的手爪突然探出，如同一座小山般遮天蔽日，一把攥住鹿车的尾部。车体瞬间倾斜，苏轼险些栽下去，他死死抓住车栏，脸色苍白如纸。李白反手一剑斩在爪腕上，却只迸出一串火花，火星四溅，青莲剑在坚硬的龙鳞上竟难以留下丝毫痕迹。

“是蛟龙爪！“刘伶死死扒住车辕，大声喊道，“那畜生追来了！“他的声音中带着恐惧，但更多的是不甘与愤怒。

杜康咬破食指，在掌心画出一道血符，血符上的纹路闪烁着诡异的红光。他猛地拍向爪腕，“轰“的一声，血符炸开，强大的冲击力震得蛟龙爪吃痛松开。然而，鹿车也因此失控，打着旋撞向裂缝边缘，随时都有坠入深渊的危险。

千钧一发之际，陶渊明突然展开《桃花源记》，撕下“芳草鲜美“那一页，抛向空中。纸页瞬间燃烧起来，化作无数萤火，照亮了裂缝深处——

那里盘踞着一条独眼蛟龙，身躯庞大如山，鳞片闪烁着冰冷的幽光。它正阴冷地仰头望来，独眼中透着嗜血的光芒，仿佛要将众人一口吞噬。

“跳！“杜康大喝一声，声音如洪钟般响彻天际。

六人没有丝毫犹豫，同时跃出鹿车，坠入漆黑的深渊。

4

下坠的过程中，苏轼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奇异的时空隧道。无数记忆碎片从身边掠过，如同一幅幅快速播放的历史画卷：

巴蜀深山中，仪狄跪在陶瓮前，神情虔诚而专注，瓮中酒液泛着诡异的绿光，仿佛蕴含着神秘的力量；楚地祭坛上，巫祝将酒洒向火堆，火焰却突然变成黑色，升腾起阵阵浓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祥的气息；长安酒肆里，胡姬捧出的葡萄酒，在客人唇边化作血滴，令人不寒而栗……

“酒魄被污染了，“他喃喃自语道，声音中带着震惊与忧虑，“所以酒傀才会——“

就在这时，坠落突然停止。六人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虚空中，脚下是旋转的星图，星光闪烁，神秘而浩瀚；头顶是倒悬的赤水河，河水倒流，形成一幅奇异的景象。独眼蛟龙盘踞在远处，竖瞳如血月般猩红，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你们不该来，“蛟龙的声音震得星图颤抖，充满了威胁与警告，“酒脉断绝是天意。“

李白剑指蛟龙，眼神中毫无畏惧，大声质问道：“是你抽干了赤水河的酒魄？“

蛟龙独眼中闪过一丝讥诮，不屑地冷哼一声：“凡人自己抛弃了酒，与我何干？“它甩动长尾，星图顿时扭曲变形，仿佛要将众人吞噬。“看看你们心心念念的人间——“

虚空中浮现出画面：现代都市的酒吧里，霓虹灯闪烁，年轻人举着荧光色的液体碰杯，酒液在LED灯下折射出刺目的光，却没有丝毫酒的醇香。

“那也叫酒？“蛟龙冷笑，笑声中充满了嘲讽。

李清照突然将青铜酒樽掷向画面。樽中血珠炸开，强大的力量将画面如镜面般破碎，露出背后另一重景象：

乌蒙山深处的苗寨，老祭司正将发酵的米酒倒入陶瓮，口中吟唱着古老的歌谣，歌声苍凉而悠远；赤水河畔的作坊，工人用木锨翻动着酒糟，蒸汽氤氲如雾，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酒香……

“酒魄未死，“她轻声道，眼神坚定而温柔，“只是藏得更深了。“

5

蛟龙见状，暴怒不已，独眼迸发出刺目的血光。整个虚空开始崩塌，星图碎片如利刃般四射，所到之处，空间扭曲变形。杜康猛地扯开衣襟，露出胸口一道陈年伤疤——那疤痕形状竟与赤水河一模一样，仿佛是命运的印记。

“以我酒神血脉为引，“他双手结印，伤疤突然渗出血珠，血珠在空中凝聚成一道神秘的符咒，“开轮回之门！“

血珠飞向虚空深处，炸开一道金色裂隙，光芒万丈，照亮了整个黑暗的虚空。陶渊明抓起《桃花源记》残卷，书页无风自动，散发着神秘的光芒，将众人卷入其中。

最后一刻，蛟龙的利爪撕开书页边缘，刘伶半个身子已被拽出，情况万分危急。然而，他却突然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无畏与洒脱。他反手将空酒葫芦塞进蛟龙鼻孔，大声喊道：“请你喝酒！“

金光吞没了一切，众人消失在虚空之中。

6

不知过了多久，众人跌落在一条泥泞小路上。天空中雨丝绵密，如牛毛般飘落，远处传来沉闷的鼓声，仿佛在诉说着古老的故事。

苏轼艰难地爬起来，发现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卷竹简，简上刻着扭曲的符号，神秘而古老。

“这是……“他瞳孔骤缩，眼神中充满了震惊，“甲骨文？“

杜康掸去玄袍上的泥土，望向远处炊烟袅袅的村落，眼神中闪过一丝思索：“商王武丁元年，我们到了。“

村落中央，一群头戴羽冠的巫觋正围着陶瓮舞蹈，动作古朴而神秘。陶瓮中液体泛着熟悉的绿光，与巴蜀深山中仪狄所酿之酒如出一辙。

仪狄捧着一片龟甲，颤抖着跪在雨中，声音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天神示警……这酒，饮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