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雪敲打琉璃瓦的声响惊醒了凤鸣娇。
她睁开眼时,金丝楠木拔步床外垂着十二重鲛绡纱,每层纱帐都用孔雀金线绣着《山海经》异兽。
脚踝传来冰凉的触感——两指粗的金链缀着九转玲珑锁,另一端没入墙角的饕餮铜兽首。
青砖地缝里渗着暗红血渍,与笼中熏染的龙涎香纠缠成诡异气味。
“醒了?“
萧寒舟的声音裹着血腥气传来。
他斜倚在紫檀木鸟笼边,玄色蟒袍沾着零星雪粒,指尖正把玩着颗鸽血红宝石。
那笼子通体由西域精金打造,笼柱雕刻着纠缠的荆棘与蔷薇,笼顶悬着二十八颗夜明珠,正对应星宿排列。
火星子从鎏金炭盆里迸出来,在他苍白的面容上投下跳跃的阴影。
凤鸣娇喉间蛊毒突然翻涌。
她强压下恶心,瞥见男人脚边散落着几片带血的孔雀羽毛,青金石地砖上还留着拖拽的血痕。
金链随着动作发出细碎响动,惊醒了笼顶悬挂的青铜铃铛。
“督主是要把我当鸟儿养?“
“凤凰自然要住金笼。“萧寒舟突然掐住她下巴,拇指重重擦过眼角朱砂痣,“不过本座更想听娇娇唱《折红英》。“
他指尖温度冷得像墓穴里的玉枕,凤鸣娇却注意到他左手虎口新添了道咬痕——齿痕间嵌着半片孔雀金羽。
窗外传来铁器相撞的铮鸣。
凤鸣娇趁机挣脱桎梏,金链在青砖上拖出刺耳声响。
她扑到鸟笼前时呼吸骤停——笼底铺着北疆雪狼皮,而狼尾处赫然摆着支千年雪山参!
参须如同活物般微微颤动,在明珠冷光下泛着诡异青芒。
“这是...“
“喂狗的。“萧寒舟漫不经心踢翻鎏金炭盆,火星溅到凤鸣娇裙裾上,“听闻凤小姐有夜咳旧疾,本座特寻了些边角料。“
他突然俯身贴近少女耳畔,蟒袍上的雪粒簌簌落在她颈间:“不过娇娇若肯学狸奴叫唤,本座倒能赏你口参须。“
凤鸣娇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血腥气突然浓烈起来,她瞥见男人腰间蹀躞带沾着新鲜血迹。
佯装去够笼中软枕时,袖中银簪却猛地刺向男人咽喉。
萧寒舟不避不闪,任由簪尖刺破肌肤,暗红血珠顺着苍白的颈项滚落,在锁骨处积成小小血洼。
“第三次了。“他笑着舔去血迹,玄铁匕首突然抵住少女心口,“娇娇可知东厂刑规?刺杀督主者...“
刀刃挑开石榴红衣襟,露出心口那颗朱砂痣:“当剜心头肉下酒。“
烛火在此时倏然熄灭。凤鸣娇突然感觉手腕被什么冰冷的东西缠住——竟是萧寒舟的蟒纹蹀躞带!
男人就着这个姿势将她拖进金笼,精金栅栏在月光下泛起森冷光泽。
她这才看清笼柱内侧刻满梵文,每处凹陷都嵌着细碎骨粉。
“仔细看。“他握着凤鸣娇的手抚过笼柱。
少女瞳孔骤缩,荆棘纹路间竟藏着十二颗拇指大的东海明珠,每颗都刻着景和年号,从八年到二十年整整齐齐。
刻着“景和十三年“的那颗表面有裂纹,渗出暗褐色的液体。
萧寒舟的呼吸忽然变得粗重。
他扯开衣襟露出左肩狰狞伤疤,那个“承影“的刺青下,有道陈年箭伤正对着凤鸣娇心口:“那年雪夜,凤老将军的箭若偏半寸...“
伤口突然渗出黑血,顺着肌理流进刺青纹路,将“承“字染得猩红可怖。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骨铃急响。
萧寒舟眼神骤冷,甩出袖中柳叶刀斩断金链:“待着别动。“
他转身时,凤鸣娇看见玄色大氅内侧绣着振翅的鹤——
那是她及笄礼上丢失的帕子纹样!鹤眼处缀着颗蓝宝石,正是当年她亲手镶嵌的东海鲛人泪。
子时的梆子声飘进诏狱时,凤鸣娇正用银簪撬着明珠暗格。
刻着“景和八年“的珠子应声而落,滚出来的竟是颗血色琥珀——内里封着片染血的鹤羽!
参须突然疯狂生长,缠住她的手腕往琥珀方向拉扯。
记忆如潮水涌来。
八年前的腊月,她随父亲押送军粮至北疆,曾在雪地里救过个浑身是血的少年。
那人左肩插着凤家军的狼牙箭,却死死攥着片鹤羽不肯松手...
等等!凤鸣娇浑身发冷——记忆中少年脖颈处,分明有颗与萧寒舟一模一样的朱砂痣!
“好看吗?“
萧寒舟鬼魅般的声音在头顶炸响。
凤鸣娇惊觉自己已被困在男人与笼柱之间,他指尖还滴着血,浓重的铁锈味盖过了龙涎香。
诏狱深处传来凄厉惨叫,隐约能听见“太后懿旨“的呼喊。
金链不知何时缠上她的腰肢,末端系着个鎏金铃铛。
“原来督主有集鹤癖。“她故意将琥珀按在萧寒舟心口,“可惜这鹤羽沾了腌臜血,不如扔去喂...“
话未说完,手腕传来剧痛。萧寒舟竟用铁链缠住她双手吊上笼顶!
夜明珠晃动的光影里,男人慢条斯理地解开蹀躞带,露出腰腹处新旧交错的伤疤。
“娇娇可知,本座最擅将鹤羽染红?“他抚过少女颈间红痣,突然用匕首划开左臂旧伤。
鲜血浸透鹤羽琥珀时,笼柱上的梵文突然泛起金光。
凤鸣娇惊觉自己动弹不得,任由那抹猩红抹在朱砂痣上,滚烫的血顺着锁骨流进衣襟。
诏狱外突然传来破空之声。
三支淬毒的弩箭裹挟寒光钉入笼柱,箭尾玄铁令牌刻着的凤家军徽嗡嗡震颤。
萧寒舟揽着凤鸣娇滚向狼皮软垫,第二波箭雨接踵而至,将悬挂的青铜铃铛射成碎片。
凤鸣娇突然瞥见箭簇上熟悉的狼头纹——这是父亲亲卫才有的制式!
“看来有人等不及了。“萧寒舟笑着咳出血沫,将雪山参塞进她中衣。
参须触到肌肤竟生出吸盘,牢牢吸附在心口处。“每日含半片参须。“
他咬住凤鸣娇耳垂低语,温热的血顺着耳廓流进衣领:“若本座死了,就把这参碾碎撒在...“
话音戛然而止。
凤鸣娇感觉颈间一凉,萧寒舟的玄铁指套抵着她咽喉,而自己手中银簪正刺入他腰腹。
两人以诡异的姿势僵持着,血珠顺着簪头的鹤羽纹滴落,在地面汇成诡异的图腾。
她突然发现那图腾与笼顶星宿排列完全吻合。
“报!“东厂幡子撞开铁门,“三皇子送来八十八抬聘礼,说是...说是求娶凤大小姐!“
萧寒舟喉间溢出低笑。
他握着凤鸣娇的手将银簪又送进半寸,在少女惊愕的目光中舔去唇边血迹:“娇娇可闻到龙涎香?“
沾血的手指突然探入她唇间:“吞下去,本座教你杀人。“
血腥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凤鸣娇眼前闪过零碎画面——十二岁的萧寒舟被铁链锁在冰窟,而递给他鹤羽的人,竟长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金笼突然剧烈震颤。
凤鸣娇惊觉笼底狼皮下压着张泛黄的信笺,字迹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凤家军密文:
「景和八年腊月初七,萧氏子左肩中箭,疑与先太子案有关。其怀鹤羽沾巫族血,速杀之。」
信纸背面突然显现血字,竟是萧寒舟笔迹:「娇娇可知,当年你喂我吃的那片参,沾着凤老将军的指尖血?」
狼皮突然掀起一角,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鹤羽,每片都写着日期——全是她这十年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