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腐臭的追击者

陈垣从未想过自己会以如此狼狈的姿态在后室中狂奔。他紧抱着怀里瑟瑟发抖、发出细微悲鸣的幼兽,用尽全身力气向前冲刺。肺部如同被火焰灼烧般疼痛,每一次呼吸都带入冰冷潮湿、混杂着浓烈霉味的空气,但这远不及身后那紧追不舍的、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更让他感到窒息。

那庞大臃肿的惨白色肉块,暂且称之为“腐臭巨物“,移动速度并不快,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缓慢。它那蠕动的姿态笨拙而沉重,每一次向前“挤“出一段距离,似乎都要耗费巨大的能量,并伴随着令人牙酸的、粘液与地面摩擦的湿滑声,以及体内脓包破裂时发出的“噗嗤“闷响。

但正是这种缓慢,才更令人绝望。

它就像一个不知疲倦、没有痛觉、只会遵循本能不断前进的噩梦具象。无论陈垣跑出多远,拐过多少个弯,那股标志性的、如同垃圾场和停尸房混合在一起的恶臭,以及那混乱污秽、充满了纯粹恶意和吞噬欲望的“情绪辐射“,都如同跗骨之蛆般,始终萦绕在他身后不远处,明确地告诉他——追击者从未放弃。

悲鸣幼兽在他怀里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传递过来的恐惧信号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峰值,如同持续不断的尖锐警报,冲击着陈垣本就因精神力消耗过度而疲惫不堪的神经。这种极致的恐惧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干扰了他的感知能力,让他难以集中精神去分析周围的环境,只能凭借本能选择看似安全的路线。

陈垣的体力正在飞速消耗。之前为了尝试与暗影爬行者沟通,他已经耗费了大量的精神力,此刻又抱着一个虽然不重但也算负担的幼兽进行长距离冲刺,双腿如同灌了铅一样沉重,脚步也开始变得踉跄。汗水浸湿了他的衣服,又被冰冷的空气带走温度,让他感觉浑身发冷。

他必须想办法摆脱这个东西,或者至少找到一个可以暂时喘息的地方。

他瞥了一眼身后,那惨白而巨大的轮廓在昏暗的灯光下若隐若现,似乎又拉近了一些距离。它蠕动时带起的粘液在地面上留下了宽阔而醒目的痕迹,如同某种邪恶生物爬行过的路径。

不能再直线跑下去了!

陈垣咬紧牙关,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回忆着之前探索时经过的路线。他记得前方不远处似乎有一个岔路口,通向一条更狭窄、堆积了更多杂物的通道。虽然狭窄通道可能隐藏着其他未知的危险,但至少有可能阻碍那个庞大肉块的前进。

他猛地一个加速,冲向记忆中的岔路口。果然,一条宽度不足一米、两侧堆满了生锈金属架和破损家具的狭窄通道出现在眼前。通道深处一片漆黑,散发着更加浓郁的霉味和尘土气息。

没有丝毫犹豫,陈垣侧身挤进了通道。怀里的悲鸣幼兽因为环境的突然变化和更加浓烈的未知气息而发出了更加不安的呜咽。

“别怕,很快就好。“陈垣低声安抚着,但这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他艰难地在狭窄的通道中穿行,身体不时被突出的金属棱角或破损的木板刮到,但他毫不在意,只是尽力加快速度,同时竖起耳朵,仔细倾听着身后的动静。

那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和湿滑的摩擦声似乎在通道口停顿了一下,然后,一种更加沉闷、更加令人不安的挤压声传来。

它在尝试进入这条狭窄的通道!

陈垣的心沉了下去。他低估了这东西改变形态或者说强行通过障碍的能力。它那看似柔软臃肿的身体,在面对阻碍时,竟然展现出了某种可怕的韧性和力量,正在一点点地将自己庞大的身躯“塞“进这条狭窄的缝隙!通道两侧的杂物被它挤压得嘎吱作响,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淹没了陈垣。他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在通道中跌跌撞撞地前行。通道似乎没有尽头,前方的黑暗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口。

突然,脚下一绊,陈垣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绊到的是一根横亘在通道中间的粗大金属管道。管道锈迹斑斑,似乎是某种废弃的通风或排水系统的一部分。

也就在这一刻,他怀里的悲鸣幼兽突然停止了剧烈的颤抖,传递过来的恐惧信号虽然依旧强烈,但似乎掺杂了一丝微弱的…好奇和渴望?它的头颅微微转向管道的某个方向。

陈垣心中一动,立刻将感知集中在幼兽关注的方向。他发现,在这根粗大的金属管道下方,有一个不易察觉的、似乎是被强行破开的洞口!洞口不大,仅容一人勉强爬入,里面黑漆漆的,不知通向何方,但隐约有一股微弱的气流从中传出,带着一种不同于周围霉味的、略显干燥的气息。

而悲鸣幼兽传递出的那一丝渴望,似乎正是源自这个洞口内部!

身后的挤压声越来越近,那恐怖的腐臭味也愈发浓烈。

没有时间犹豫了!

陈垣立刻做出决定。他将悲鸣幼兽小心地放在地上,示意它先进去。小家伙似乎明白了什么,立刻灵活地钻进了那个洞口。

陈垣深吸一口气,也跟着手脚并用地爬了进去。洞口内部果然是一个废弃的管道,空间狭窄低矮,只能匍匐前进。他能听到悲鸣幼兽在前方不远处发出的、带着些微兴奋的低鸣。

就在他完全进入管道,准备将洞口用附近的杂物稍微遮挡一下时,身后通道中那恐怖的挤压声骤然停止了。

紧接着,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无数湿滑触手在地面上快速爬行的声音响起,并且迅速接近!

陈垣头皮发麻,顾不上伪装洞口了,立刻转身,用尽全力向管道深处爬去。

他不知道这管道通向哪里,也不知道里面是否安全,更不知道那个恐怖的腐臭巨物是否会放弃追击。他只知道,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向前,远离那代表着腐烂与吞噬的恐怖存在。

冰冷、坚硬、布满铁锈的管道内壁摩擦着他的皮肤,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包裹着他。只有前方悲鸣幼兽那微弱的、如同坐标般的生物信号,以及身后那若有若无、却始终阴魂不散的腐臭气息,伴随着他在这未知的黑暗管道中,艰难地向前爬行。

失败的代价,沉重得超乎想象。而这一次的逃亡,能否抵达安全的彼岸,还是会通向另一个更加绝望的深渊?陈垣的心中充满了疲惫和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