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凌晨三点的急诊室(母亲的电话)

滚烫的泪水砸在手机屏幕上,母亲的话像根细针扎进心口。林晚秋盯着转账短信里的“100000”,数字后面跟着三个零,像母亲鬓角的白发,每一根都扎得眼眶生疼。上个月陈立远说“房贷还差二十万”,她把自己卡里的十五万全转给了他,谎称“妈妈给的陪嫁”,却不知道这十万块是母亲在菜市场卖了三年玉米攒下的,装钱的铁盒还带着苞米叶的清苦味。

急诊室的救护车鸣笛从远处传来,像道裂开的口子,把她的世界撕成两半。她摸了摸口袋里的婚戒盒,冰凉的金属硌着掌心,突然想起陆沉舟在提案会上说的话:“35岁女性是星辰,既温柔又有刺破黑暗的力量。”可现在的她,连自己的黑暗都刺破不了,只能蜷缩在满地狼藉里,听着心脏被背叛啃食的声音。

手机又震,是母亲发来的短信:“秋秋,别省着,买束花放屋里,妈妈在电视里看见,城里人都兴这个。”附带一张照片,老式翻盖手机拍的,母亲站在灶台前,围裙上补丁摞补丁,锅里翻滚着白菜帮子,窗台上摆着她去年寄的塑料百合——十块钱三支,说“真花太贵,这个经看”。

胃突然绞着疼,像被人攥紧的湿抹布。林晚秋扶着墙站起来,睡裙下摆沾着蛋糕奶油,黏糊糊的难受。她摸过沙发上的旧风衣,袖口还留着陈立远的雪松香水味,现在闻起来只剩腻味。出门前,她把那支蔫掉的香槟玫瑰塞进垃圾袋,花瓣掉在地上,像滴在时光里的血。

凌晨的街道空荡荡的,便利店的灯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她蹲在自动贩卖机前,盯着“热奶茶”按钮发呆,突然想起陈立远说“喝冰的对胃不好”,可上周他给周小语买的正是加冰的草莓奶盖,吸管上还沾着女孩的口红印。指腹按在“热可可”上,出来的饮料盒上印着卡通小熊,冲她咧着嘴笑,像极了今天周小语在监控里的表情。

急诊室的消毒水味灌进鼻腔时,挂号处的护士正在打哈欠。“姓名?”“林晚秋。”“年龄?”“35。”数字说出口时,她看见护士的目光在她旧风衣上扫了扫,像在看件过时的商品。候诊区的塑料椅冰凉,她缩成一团,怀里抱着母亲织的蓝围巾,毛线勾着线头,是她去年教母亲用智能手机时,老人熬夜织的,说“秋秋脖子怕冷”。

手机在兜里震动,是苏晴的消息:“死丫头,发定位,姐现在开车来接你。”她刚要回复,急诊室的门“哗啦”推开,推进来个醉酒的年轻人,吐得护士直皱眉。恍惚间想起五年前,陈立远陪她来急诊,也是这样的夜晚,她加班到胃出血,他守在床边给她擦手,说“以后我养你,别这么拼”。现在才明白,他说的“养”,是把她养成温驯的盆栽,好让他随时去摘野花。

“林晚秋,3号诊室。”医生的声音像块冷硬的砖。诊室里,白大褂上的姓名牌写着“张建军”,和父亲同名。他盯着她手腕的旧疤:“怎么弄的?”“大学兼职,油锅烫的。”那时她每天课后去餐馆端盘子,攒学费,陈立远说“我心疼”,却从没去过那个油烟熏人的小馆子。

“情绪性胃痉挛,开点药,注意休息。”张医生撕处方的声音很响,“现在的年轻人,别总为感情折腾自己,身体是自己的。”她想笑,35岁还算“年轻人”吗?在陈立远和周小语眼里,她早该归入“老女人”的货架了吧。

走出诊室时,天已经泛白。自动贩卖机的灯还亮着,她又买了罐热可可,撕开包装时,铝箔纸划破指尖。血珠滴在小票上,印出个红点点,像母亲铁盒里藏着的第一颗硬币,带着疼痛的温度。手机锁屏弹出新闻:“星轨潮牌即将启动‘不被定义的她’企划,寻找35+女性故事。”配图里,陆沉舟站在玻璃幕墙后,西装领带系得一丝不苟,眼神却像淬了冰。

急诊室长椅上,有个大姐在给女儿打电话:“别怕,妈明天就来陪你,30岁怎么了?妈45岁还重新学开出租车呢。”大姐的帆布包上别着朵布艺玫瑰,褪了色,却挺括地开着。林晚秋摸着兜里的婚戒盒,突然觉得硌得慌,她掏出戒指,对着晨光看——内侧刻着“LY+CLY”,是他们名字的缩写,现在像道讽刺的疤。

手机震动,是公司群消息:“明日上午十点,星轨潮牌提案会,全体策划组参加。”她盯着“林晚秋”的备注,突然想起陆沉舟在会议室说的话:“你写‘35岁女性是星辰’,自己信吗?”当时她挺了挺腰板:“我信,所以才想让更多人看见。”可现在,星辰被乌云遮住了,她得自己把云吹散。

回家的路上,便利店开始卖早餐。林晚秋买了份豆浆油条,坐在公交站台等车。豆浆太烫,她吹了吹,热气模糊了视线。想起母亲在电话里说的“买个像样的戒指”,突然把婚戒从盒里倒出来,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银色戒指滚进落叶堆,像颗被揉碎的星星,可她知道,真正的星星,不该被关在丝绒盒子里。

公交到站的提示音惊醒了发呆的她。上车时,手机又响,是母亲发来的新消息:“秋秋,你爸走那年,我抱着你在玉米地里哭了一宿,后来我想,人活着就得像玉米秆,断了茬也能再长出来。”她看着短信,指尖轻轻划过屏幕,突然觉得,35岁的自己,或许真该像母亲说的玉米秆,哪怕被生活踩折了腰,也能在春天里重新拔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