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两点十七分，月光被乌云遮蔽，整栋别墅陷入一片黑暗。白璃睁开眼睛，瞳孔在黑暗中扩张成完美的圆形，虹膜泛着淡淡的金色光晕。
她轻巧地翻身下床，赤足踩在木地板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三天了，她在这个人类家里装了三天失忆症患者，妖力终于恢复到可以短暂现出原形的程度。
“得找点真食物。“她无声地嘶语，人类的熟食根本无法满足蛇妖的生理需求。她的胃渴望新鲜血肉，渴望那种温热的、还在跳动的生命能量。
白璃站在门边，耳朵贴在门上听了足足三分钟。程予安的卧室在走廊另一端，根据前两晚的观察，他应该已经陷入熟睡——这个人类医生有个奇怪的习惯，睡前会喝一杯温牛奶，然后十分钟内必然睡着。
确认安全后，白璃轻轻拧开门把手。走廊一片漆黑，但对能感知红外线的蛇眼来说如同白昼。她踮着脚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大概是人类电视剧看多了——溜向楼梯。
就在她准备下楼时，一阵细微的震动从地板传来。白璃瞬间僵住，所有感官都集中向震源——程予安的卧室。没有脚步声，只有规律的呼吸声，他还在睡。
“太紧张了。“她自嘲地摇摇头，继续向楼下移动。
厨房是她的目标。前天她偷看到冰箱里有生鸡肉，虽然比不上活物，但总比那些煎蛋培根强。白璃无声地滑进厨房，站在巨大的双门冰箱前。
“这个把手...“她皱眉研究着冰箱门上的金属把手。作为蛇妖，她对人类家电的了解仅限于这几天偷看电视学来的皮毛。
白璃伸手握住把手，用力一拉——没反应。她又试了几次，冰箱门纹丝不动。
“该死的人类机关！“她恼火地嘶嘶吐气，妖力在体内躁动。维持人形太耗能量了，她需要进食，现在就需要。
白璃四下张望，确认安全后，做了一个冒险的决定。她退后几步，闭上眼睛，感受体内的妖丹运转。一阵微光闪过，地上的人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三米多长的白色巨蟒。
蛇形的感官立刻清晰了十倍。她可以闻到冰箱里生肉的香气，听到楼上程予安平稳的心跳，甚至能通过地板震动感知整栋房子的结构。
白璃昂起蛇头，满意地吐了吐信子。她用身体缠绕住冰箱把手，利用全身肌肉的力量猛地一拉——
“砰！哗啦——“
冰箱门不仅开了，整个门轴都被她妖化后的怪力扯得松动。里面的保鲜盒、鸡蛋托、饮料瓶像雪崩一样倾泻而出，砸在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白璃僵在原地，蛇眼瞪得滚圆。楼上的心跳声突然加速，接着是床铺的吱呀声和脚步声。
“见鬼！“她心里咒骂，却忘了蛇形状态下这个念头直接变成了一声响亮的嘶鸣。
楼梯上的脚步声停住了。
“小白？“程予安睡意朦胧的声音传来，“是你吗？“
白璃的大脑瞬间空白。被发现了！作为一条巨蟒被发现了！她该攻击、逃跑还是...
电灯突然亮起，程予安穿着蓝色格子睡衣出现在厨房门口，头发乱蓬蓬的，眼镜歪戴在鼻梁上。他眯着近视眼看向声源处——
白璃的心跳几乎停止。完了，五百年的修炼就毁在一冰箱食物上...
然而程予安的反应完全出乎她的预料。
“天啊，你怎么跑出来的？“他快步走过来，语气中只有关切没有恐惧，“饲养箱的门又没关好吗？“
白璃愣住了，直到程予安的手碰到她的鳞片才反应过来——他把她当成宠物蛇了！
程予安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检查“小白“的身体。“没受伤吧？这些碎片...“他拨开地上的玻璃渣，“一定是饿坏了才跑出来的，对不对？“
白璃不知如何回应，只能僵硬地保持蛇形。程予安的手温暖而干燥，抚摸她鳞片的动作轻柔专业，显然有丰富的处理蛇类经验。
“来，我们回去。“程予安说着，竟然双手一伸，将她整条蛇抱了起来。
白璃差点本能地缠住他的脖子，但及时控制住了。作为一条有修为的蛇妖，被人类这样抱着简直是奇耻大辱...但奇怪的是，她并不讨厌这种感觉。程予安的怀抱很稳，体温透过鳞片传来，让她想起很久以前在阳光下晒背的日子。
程予安抱着她上楼，来到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白璃从没进过这里，门总是关着的。程予安用肩膀顶开门，里面是一个小型爬行动物饲养室，恒温箱、加湿器、紫外线灯一应俱全。
“这才是你的家，小调皮。“程予安轻声说着，将她放进一个巨大的玻璃饲养箱中，“下次饿了就叫，别自己跑出去。“
白璃这才注意到饲养箱里已经有一条白色的小蟒蛇，正盘在树枝上睡觉。程予安居然养了一条和她原形颜色相近的宠物蛇，还起了同样的名字！这巧合简直荒谬得可笑。
程予安检查了饲养箱的锁，又加了两个夹子确保牢固。“好了，明天给你加餐。“他打了个哈欠，“晚安，小白。“
灯熄灭了，脚步声远去。白璃在黑暗中与那条小蟒蛇面面相觑。小蛇似乎感受到了她强大的妖气，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别怕，小东西。“白璃用蛇语嘶嘶道，“借你地盘休息一晚。“
她盘成一团，思考着刚才的意外。程予安对一条突然出现的巨蟒毫无戒心，还如此自然地照顾，这进一步证实了他对蛇类的特殊感情。但白璃不确定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一个对蛇如此熟悉的人类，更有可能发现她的真实身份。
黎明前，白璃恢复人形，悄悄溜回客房。她没注意到，一片闪亮的蛇鳞留在了冰箱旁的地板上。
......
“睡得怎么样？“早餐桌上，程予安一边煎蛋一边问道。
白璃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寻找任何怀疑的蛛丝马迹，但程予安看起来和往常一样，只是眼下有点黑眼圈。
“还行。“她谨慎地回答，“你...睡得好吗？“
程予安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嗯，就是半夜好像听到厨房有动静，可能是老鼠。“他转身递给她一盘煎蛋，“今天我要去医院值班，你一个人在家没问题吧？“
白璃点点头，暗自松了口气。看来他真的以为那是一场梦或者宠物蛇搞的鬼。
程予安匆匆吃完早餐，起身收拾餐具时，目光突然落在白璃的嘴角。“等等，别动。“他伸手用拇指擦过她的嘴角，“这是什么？“
白璃僵住了。程予安的拇指上沾着一丝暗红色的碎屑。
“像是...肉渣？“程予安皱眉闻了闻，“生的？“
白璃的大脑飞速运转。昨晚恢复人形前，她确实忍不住偷吃了冰箱里掉出的一块生鸡肉。
“我...半夜饿了，找到一块生火腿...“她结结巴巴地解释。
程予安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生火腿？“他慢慢地说，“冰箱里没有生火腿，只有生鸡肉。“
一阵危险的沉默蔓延开来。白璃感到妖力在血管里不安地窜动，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危险。
然而程予安只是摘下眼镜擦了擦，重新戴上后表情已经恢复平静。“可能是之前沾上的吧。对了，“他话锋一转，“今晚我打算做顿特别的晚餐，你有忌口吗？“
白璃警觉地看着他。“特别？“
“嗯，我有个朋友送了些新鲜食材。“程予安微笑道，“活鸡，现杀的。想着你可能需要补充些蛋白质。“
白璃的瞳孔不受控制地收缩成细线。活鸡？他在试探她？
“好...好啊。“她强作镇定地回答。
程予安点点头，拿起公文包走向门口。“冰箱里有三明治当午餐，晚上见。“
门关上后，白璃长舒一口气，瘫在椅子上。这个人类太危险了，他一定察觉到了什么。活鸡晚餐？这分明是个陷阱！
她走到窗前，看着程予安的车驶离别墅。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却驱散不了心中的寒意。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在身份彻底暴露之前。
但另一个声音在她心里反驳：程予安对蛇类的了解或许正是她需要的。如果他能接受她的真实身份呢？如果他真的是照片中那个持蛇妖符咒的人类的后代呢？
白璃摇摇头，甩开这些荒谬的想法。人妖殊途，这是自古以来的铁律。她必须保持警惕，至少...在今晚的“活鸡测试“中不能露出马脚。
......
晚上七点，程予安回到家时，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精致的餐具和蜡烛。白璃穿着他准备的白色连衣裙，端坐在桌前，看起来完全是一个优雅的人类女性。
“哇，这么正式？“程予安笑着放下手中的笼子，里面是一只毛茸茸的小黄鸡。
白璃强迫自己不去看那只美味的小东西。“想谢谢你收留我。“她挤出一个微笑。
程予安洗了手，开始准备晚餐。他没有立刻处理那只鸡，而是先做了沙拉和浓汤。白璃小口啜着汤，眼睛却不时瞟向笼子里的小鸡。
“你喜欢鸡肉吗？“程予安突然问道。
“还...还行。“白璃放下汤勺，“但我更喜欢熟的。“
程予安点点头，却出人意料地把小鸡从笼子里拿了出来。“那这只就养着吧，当宠物。“他轻轻抚摸小鸡的绒毛，“挺可爱的，不是吗？“
白璃盯着那只在程予安掌心啄食的小鸡，喉咙不自觉地动了动。她的蛇性在尖叫着要扑上去，但理性死死压住了本能。
“嗯，可爱。“她干巴巴地说。
晚餐在一种奇怪的氛围中继续。程予安烤了牛排和土豆，而不是处理那只鸡。白璃强迫自己用刀叉进食，尽管每一口熟食都让她想吐。
“你脸色不太好。“程予安关切地说，“是不是不舒服？“
白璃摇摇头。“可能...有点累了。“
程予安起身摸了摸她的额头。“还是很凉。要不要早点休息？“
白璃点点头，逃也似地回到客房。关上门后，她立刻跪倒在地，妖力因为长时间压抑本能而紊乱。她需要进食，需要新鲜的血肉，现在就需要！
窗外，月光再次被云层遮蔽。白璃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的光。她轻轻推开窗户，感受着夜风中的气味——不远处的小树林里，一定有野兔或松鼠。
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白璃做出了决定。她化为一缕白光，从窗口溜了出去。
她不知道的是，程予安正站在书房窗前，看着一道模糊的白影滑向树林。他手里拿着那片从厨房地板上捡到的闪亮蛇鳞，眼神复杂难辨。
“果然...“他轻声自语，却没有丝毫恐惧，只有一种奇怪的期待。
笼子里的小鸡发出轻柔的“啾啾“声，程予安转身对它笑了笑。“别担心，小家伙。你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