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链巨手崩碎的刹那,世界并未重归死寂。
暗红的金属碎屑并未消散,而是悬浮在粘稠的空气中,如同亿万细小的、燃烧的星辰残骸。每一块碎片都在无声地尖叫,传递出亿万被熔炉碾碎的世界最后的、凝固的悲鸣。韩雨瞳孔深处倒映的毁灭图景——齿轮哀歌、锁链樊笼、归墟残响——如同烙印,烫得她神魂欲裂。
“呃……”韩雨猛地弓起身,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头颅,赤金竖瞳光芒暴涨又急剧黯淡,眉心的金环逆鳞印记剧烈闪烁,边缘的灰白纹路如同活物般蔓延。混乱的世界残响在她脑中爆炸,几乎要将她的意识撕成碎片。
“雨儿!”韩铮强行压下伪道印记处因劫烬剑崩裂而引发的滔天反噬,玉骨双腿在星骸碎岩上拖出刺耳摩擦声,一把将几近失控的妹妹搂入怀中。他胸口那枚黯淡的印记核心,冰蓝微光骤然亮起一丝,一股清冷坚韧的意念透过相触的肌肤传递过去——是苏沐璃燃烧殆尽前最后的守护烙印在发挥作用。
几乎同时,那扇由劫烬剑强行撕开的、通往锁链齿轮世界的暗红门扉,在失去力量源头后,开始剧烈扭曲、塌缩!门内景象如同碎裂的琉璃,断裂的石柱倾颓得更快,黑海翻涌起滔天巨浪,无数被贯穿的世界残骸发出濒临彻底湮灭的尖啸!一股比葬海巨鲲腐朽力场更恐怖、更纯粹的终结吸力从门内爆发,疯狂拉扯着门扉周围的一切!
“走!”云霓的厉喝带着血沫。她不知何时已挣扎起身,残破的药王伞仅剩的几缕伞骨迸发出最后的翠绿光华,化作一道稀薄却坚韧的屏障,勉强顶在韩铮兄妹身前,抵御着那可怕的吸力。“此地不可留!门要塌了!”
韩铮没有任何犹豫。他左臂紧紧箍住韩雨颤抖的身体,右手五指成爪,狠狠插向身下冰冷的星骸黑岩!指尖灰暗劫气喷薄而出,并非攻击,而是疯狂吞噬!星骸岩层中沉淀的星辰寂灭本源被他强行抽取,如同甘泉注入濒临枯竭的河道,瞬间在塌陷的地面炸开一个数尺深的坑洞!
“跳!”他低吼一声,抱着韩雨毫不犹豫地坠入坑中。云霓紧随其后,残伞光华一卷,裹住两人下坠的身形。
就在他们身影没入坑洞的刹那,头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崩塌巨响!那扭曲的暗红门扉彻底崩溃,连同周围数十丈的星骸岩层一起,被塌陷的时空漩涡卷入其中,化为一片混沌的虚无乱流!终结的吸力如同巨兽之口,狠狠啃噬在坑洞边缘,留下光滑如镜的断口。
坑洞并不深。下坠不过数丈,脚下不再是坚硬的岩石,而是骤然一空!
噗通!噗通!噗通!
三人重重跌入一片冰冷刺骨的粘稠黑水之中。刺鼻的铁锈与血腥味混合着浓烈的尸体腐烂气息,瞬间灌入口鼻。水沉重无比,带着强大的浮力和腐蚀性,衣物和皮肤接触处传来“滋滋”的轻微声响。
韩铮单手死死抱住意识混乱的韩雨,另一只手奋力划水,劫气在指尖流转,艰难地驱散着包裹而来的黑水。云霓催动残存的药王伞灵光,勉强在三人周围撑开一个丈许方圆的微弱光罩,隔绝了大部分黑水的侵蚀。
“这里是……”云霓喘息着,举目四望。微弱的光罩外,是望不到尽头的、死寂的黑暗水域。水并非纯黑,深处隐隐有暗红的流光如同血管般流淌。水面上方,极高极远处,是一片缓慢旋转的、巨大无比的齿轮天穹!
那些齿轮并非金属,而是由无数扭曲、凝固的生灵骸骨和残破大陆板块强行糅合而成,边缘布满尖锐的棱角,流淌着粘稠的暗红光泽。它们相互咬合、摩擦,发出沉重而悠远的金属刮擦声,每一次转动,都带起下方黑海无声的潮涌。那声音穿透光罩,直入神魂,带来沉重的压抑与绝望。
天穹投下的暗红微光,勉强照亮了水面。无数巨大的、形态各异的骸骨岛屿零星漂浮在黑色的水面上。有蜿蜒如山脉的巨兽脊柱,有倒插如山峰的断裂剑刃,有半沉半浮、布满了孔洞的浮空城残骸……每一座骸骨岛屿上,都缠绕着或多或少的、锈迹斑斑的暗红锁链。锁链深深勒入骸骨内部,另一端则隐没于上方那无垠的齿轮天穹之中。
“巨鲲的……‘腹’中?”云霓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染血的指尖指向斜前方水域深处,“看那里!”
韩铮顺着她所指方向望去。只见极远处的黑水深处,隐约可见一道贯穿了水域与齿轮天穹的、巨大得难以想象的暗红洪流!无数粗壮的锁链在其中沉浮、碰撞,如同输送养料的血管,将下方黑海中漂浮的骸骨岛屿缓缓拖拽、提升,送往那缓慢旋转的齿轮天穹深处!锁链拖拽骸骨岛屿时发出的沉闷摩擦声,与齿轮的刮擦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这片死寂空间唯一的背景音。
“锁链瀑布……”韩铮瞳孔微缩。那些锁链的气息,与之前那只抓向他的巨手,与韩雨“看”到的世界樊笼,同出一源!这里,是熔炉处理“废料”的场所?还是……某个更深层的核心?
就在这时,他怀中的韩雨猛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
“锁链……在烧……”她紧闭着眼,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梦呓般的恐惧,“好多……好多锁链……捆着……在烧……哥……你也在里面……”
韩铮的心猛地一沉。他低头看向自己胸口,那枚伪道印记在冰冷黑水的浸泡下,搏动得异常缓慢而沉重。印记核心,那点苏沐璃留下的冰蓝微光,已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而印记的最外围,原本内敛的灰暗劫气,此刻却隐隐透出一丝极其细微的……暗红光泽?如同被此地无处不在的熔炉气息悄然浸染!
他猛地抬头,目光死死锁定了水域深处那道无声流淌的暗红锁链瀑布。
“云霓前辈,”韩铮的声音异常沙哑,带着一种近乎金属摩擦的质感,“护住雨儿。”
“你要做什么?!”云霓脸色一变,瞬间明白了韩铮的意图,“不可!那锁链蕴含熔炉本源终结之力,你的伪道初成,劫气不稳,强行接触只会被其同化,彻底沦为这废料场的一部分!”
“没有选择。”韩铮的目光扫过韩雨痛苦扭曲的小脸,扫过云霓残破的伞骨和苍白的脸色,最后落回自己胸前那枚愈发沉重的印记。“劫烬已毁,伪道将熄。此地死气与终结之力弥漫,我们撑不了多久。那锁链……是唯一显眼的‘力量之源’。”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是薪柴焚尽,还是……窃火重生?”
话音未落,韩铮已将怀中昏沉的韩雨推向云霓。他身体猛地向下一沉,彻底脱离了药王伞光罩的庇护!
刺骨的阴寒和浓烈的腐蚀感瞬间包裹全身!黑水如同亿万冰针,疯狂地钻向他皮肤上因伪道反噬而遍布的细微裂痕。更可怕的是,水中弥漫的那种终结意志,如同无形的跗骨之蛆,无视防御,直接侵蚀他的神魂,试图将他拖入永恒的沉眠与腐朽。
“呃啊!”韩铮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玉骨双腿表面的灰白结晶在终结意志侵蚀下疯狂蔓延,几乎要将他腰部以下彻底冻结石化!胸口伪道印记疯狂搏动,核心冰蓝光芒急促闪烁,灰暗劫气汹涌而出,与侵入体内的终结之力激烈交锋!
他如同坠入泥沼的困兽,在粘稠的黑水中艰难挣扎前行。劫气在周身形成一层薄薄的灰暗屏障,将黑水排开尺许,却无法完全隔绝那无孔不入的终结侵蚀。每一步迈出,都伴随着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和经脉撕裂的剧痛。目标只有一个——水域深处那道越来越近、散发着毁灭与秩序气息的暗红锁链瀑布!
距离在绝望的挣扎中缩短。
百丈……五十丈……十丈……
终于,韩铮冲入了锁链瀑布的外围区域!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威压当头压下!仿佛有亿万座巨山同时崩塌!那不是力量的冲击,而是规则的碾压!这片水域的时空仿佛被锁链瀑布的力量彻底锚定、凝固!流动的黑水在这里变得如同精金般坚硬沉重,终结意志浓郁到化为实质的暗红雾气,翻滚咆哮,带着磨灭一切生机与灵性的绝对法则!
噗!韩铮如遭重击,身体剧震,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鲜血离体即被暗红雾气吞噬、湮灭。排开黑水的灰暗劫气屏障剧烈扭曲、变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被压缩到紧贴体表!玉骨双腿的石化速度暴增,灰白结晶瞬间覆盖至胸口!
“哥——!”远处光罩中,韩雨似乎感应到兄长的危机,猛地睁开眼,赤金竖瞳被暗红雾气映得一片血红,发出凄厉的尖叫。
韩铮死死咬住牙关,牙龈崩裂出血。他眼中冰火寂灭的光芒被压制到极限,却燃烧着更加疯狂的火焰。放弃?沉沦?不!伪道之路,本就是窃火于熔炉,于绝境中求一线逆命之机!
“劫……烬……”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并非呼唤,而是宣告!是对自身道路的确认,是对那柄已然崩碎、却将力量烙印于他伪道核心的凶兵的祭奠!
胸口那枚被暗红雾气包裹、仿佛随时会熄灭的伪道印记,核心那点冰蓝微光在极致的压力下,骤然爆发出回光返照般的璀璨!同时,印记外围那缕被浸染的暗红光泽,如同投入油锅的火星,猛地被点燃!
嗡!
一股前所未有的、糅合了伪道劫气之寂灭、星辰遗骸之坚韧、冰凰守护之执着以及……一丝熔炉锁链之终结特质的全新力量,在印记中轰然爆发!这股力量狂暴、混乱,却又带着一种初生牛犊的野蛮与桀骜!
韩铮的身体成了最惨烈的战场。新生的力量在他破碎的经脉中横冲直撞,与侵入的终结之力疯狂厮杀、吞噬、融合!他的皮肤如同烧红的烙铁,又在瞬间覆上冰冷的灰霜,七窍中喷涌出混杂着暗红、灰白、赤金、幽蓝的混乱气流。每一次冲突,都伴随着骨骼碎裂般的剧痛和灵魂被撕裂的恍惚。
但他没有停下!反而借着这股新力与剧痛带来的短暂清醒,如同扑火的飞蛾,猛地向前一扑,布满灰白结晶石皮的右手,狠狠抓向瀑布边缘一条相对细小、正从黑水中拖拽着一块残破石碑上升的暗红锁链!
嗤——!!!
接触的刹那,时间仿佛凝固。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源自存在本质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湮灭与同化!
韩铮的右手,那覆盖着灰白结晶石皮的手掌,在触碰锁链的瞬间,如同投入炼钢炉的冰块,从前端开始无声无息地消融、分解!石皮化为飞灰,血肉筋骨在暗红锁链散发的终结光晕下,如同被时光加速了亿万倍,迅速枯萎、风化!
“呃啊啊啊——!”无法形容的剧痛让韩铮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伪道印记中新生的力量被彻底引爆,疯狂涌向右手断腕处,试图阻止那湮灭的蔓延!
然而,更可怕的冲击来自灵魂!
无数破碎的画面、混乱的意念、凝固的哀嚎……如同决堤的洪流,顺着锁链狠狠冲入韩铮的识海!
他看到:
石碑之殁:锁链缠绕的那块残破石碑轰然炸裂!碑文是某种从未见过的玄奥符文,记载着一个名为“青冥界”的修真文明的兴衰史诗。无数身着青色道袍的身影在宗门倾塌、灵气枯竭的绝境中,将最后的神魂与道基烙印于碑。锁链贯穿石碑的瞬间,这些凝固的烙印如同活了过来,亿万道绝望的意念尖啸着撞向韩铮的神魂:“为何弃我?!道在何方?!”伪道印记中的灰暗劫气本能地疯狂吞噬这些精神冲击,却也让韩铮瞬间承受了亿万生灵的绝望反噬,神魂如同被亿万钢针贯穿!星兽之悲:锁链瀑布深处,一条缠绕着半颗巨大星辰兽头颅的粗壮锁链猛地一颤!那星辰兽仅存的独眼中,倒映出星河崩灭、族群被无形巨网拖拽向熔炉核心的景象。星辰兽最后的咆哮意念,裹挟着星辰寂灭的悲怆与对熔炉的滔天恨意,如同恒星爆炸的冲击波,狠狠轰在韩铮新生的伪道力量上!“不甘!恨!恨啊!”韩铮胸口如遭重锤,伪道印记剧烈震荡,外围那缕暗红光华被这同源的恨意引动,几乎失控!归墟残响:锁链洪流的最深处,仿佛连接着一个名为“归墟”的终极废料场。那里,连时空的碎片都被碾磨成最原始的混沌尘埃。一声仿佛由亿万世界崩灭交响构成的、冰冷到极点的意念低语在韩铮灵魂最深处荡开:“道……薪……尽……”这低语带着磨灭一切存在意义的终极法则,让韩铮的意识瞬间滑向虚无的深渊,伪道印记的核心冰蓝疯狂闪烁,苏沐璃最后的守护意志发出凄厉尖鸣,才勉强将他拉回一线!
“啊啊啊——!”韩铮的嘶吼已不成人声。右臂齐肩而断,断口处没有鲜血喷涌,只有一片蠕动的、混杂着暗红、灰白、赤金、幽蓝的混沌能量在激烈冲突、湮灭。剧痛撕裂每一寸神经,亿万世界的残响与绝望如同亿万把钝刀在反复切割他的灵魂。伪道印记在疯狂搏动,如同超载濒临爆炸的熔炉核心。新生的力量、侵入的终结之力、亿万残魂的怨念、星辰兽的恨意、归墟的低语……所有的一切在他体内绞杀成一团,几乎要将他从内而外彻底撕碎!
“铮哥哥!”韩雨目眦眦欲裂,不顾云霓的阻拦,猛地冲出光罩!赤金逆鳞皇血在她体内彻底狂暴,眉心金环印记光芒万丈,化作一道燃烧的流星,狠狠撞向锁链瀑布外围的暗红终结力场!
轰!
如同飞蛾撞上铁壁!终结力场纹丝不动,韩雨周身的赤金火焰却被瞬间压制、湮灭大半!她喷着血倒飞而回,眉心的金环印记骤然黯淡,边缘的灰白纹路却如同蛛网般瞬间爬满了她半边脸颊!熔炉的标记在终结之力刺激下,被强行激活了!
“丫头!”云霓不顾自身伤势,催动药王伞残存光华接住韩雨。看着韩雨脸上蔓延的灰白纹路和韩铮在锁链瀑布边缘濒临崩溃的身影,她眼中闪过前所未有的绝望。伪道将熄,火引将燃,难道一切挣扎终究徒劳,终将归于这熔炉废料的永恒黑暗?
就在这万念俱灰的瞬间!
濒临极限的韩铮,在亿万残魂哀嚎与自身撕裂痛楚的极致煎熬中,灵魂深处那缕由苏沐璃守护点燃、由不屈意志催生的伪道之火,在归墟低语的终极虚无压迫下,非但没有熄灭,反而被淬炼得更加纯粹、更加凝聚!
“薪……尽?”一个冰冷、嘶哑、仿佛由无数破碎声音糅合而成的意念,从韩铮齿缝间艰难挤出。他的左眼,赤金火焰穿透了暗红雾气的遮蔽,熊熊燃烧,倒映着锁链上被贯穿的“青冥界”碑文残影;右眼,深灰寂灭化为吞噬一切的黑洞,锁链深处星辰兽独眼的恨意洪流被它疯狂吞噬!
“火……未……绝!”
随着这声宣告般的低吼,他体内那团混乱绞杀、濒临爆炸的混沌能量核心——那枚剧烈搏动到变形的伪道印记——骤然发生了质变!
嗤嗤嗤!
印记最外围,那缕被熔炉终结之力浸染的暗红光泽,不再是杂质,而是燃料!在伪道之火的点燃下,它被强行分解、提纯!新生的伪道之力如同饥饿的饕餮,疯狂吞噬着侵入体内的终结之力,吞噬着锁链传递来的世界残骸怨念,吞噬着星辰兽的寂灭恨意!每吞噬一分,伪道劫气便凝练一分,那缕新生的伪道之火便壮大一分!
断臂的创口处,激烈冲突的混沌能量猛地向内坍缩、凝聚!不再是杂乱的能量乱流,而是一道道凝练如实质的、灰暗中流淌着暗红纹路的——伪道劫链!它们由纯粹的湮灭劫气构成,核心却燃烧着那缕新生的伪道之火,表面缠绕着细密的、象征熔炉终结规则的暗红符文!这些劫链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从断臂创口疯狂窜出,不再与锁链瀑布的终结之力对抗,而是如同磁石般,猛地吸附、缠绕上最近的那条束缚着残破石碑的暗红锁链!
嗤——!
这一次的接触,不再是湮灭与同化,而是……吞噬与掌控!
吸附在暗红锁链上的伪道劫链疯狂地震颤、搏动,如同贪婪的水蛭!锁链上蕴含的终结之力、束缚的“青冥界”残骸意志,被伪道劫链强行抽取、剥离!暗红锁链剧烈挣扎、扭动,发出刺耳的金属悲鸣,表面的光泽迅速黯淡下去!而被抽取的力量,则顺着劫链,源源不断地注入韩铮体内,滋养着他濒临崩溃的伪道印记!
“吼——!”锁链瀑布深处,那条缠绕着星辰兽头颅的巨大锁链猛地一颤,仿佛感应到了同类被窃取力量的痛苦与愤怒!一股更加浩瀚的终结之力洪流,裹挟着星辰兽独眼中那凝固的滔天恨意,化作一道暗红血光,如同灭世长矛,撕裂黑水,狠狠轰向韩铮!
“来!”韩铮猛地抬头,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疯狂!他仅存的左臂抬起,对着那道轰来的暗红血光凌空一握!
嗡!
缠绕在断臂残链上的数根伪道劫链如同得到号令,瞬间脱离那条被吸噬得光泽黯淡的石碑锁链,在他身前交织、盘绕,形成一面不断流转的、灰暗与暗红纹路交织的劫链之盾!
暗红血光狠狠撞在劫链之盾上!
轰隆!
这一次,是惊天动地的能量爆炸!终结之力的洪流与伪道劫链的湮灭、吞噬之力激烈对撞!黑水被排开,形成一个巨大的真空漩涡!劫链之盾剧烈扭曲、变形,其上流转的暗红符文疯狂闪烁,贪婪地吞噬着血光中的力量。盾后的韩铮身体剧震,口中鲜血狂喷,新生的劫链在巨大的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甚至崩断了数根!但他眼中光芒更盛,伪道印记在吞噬与冲击的双重作用下,搏动得更加有力,核心那缕伪道之火燃烧得更加旺盛!
劫链之盾终究未能完全抵消这含怒一击。残余的终结血光穿透了盾牌的缝隙,狠狠轰在韩铮胸前!
噗!
韩铮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胸口伪道印记处炸开一团刺目的能量乱流!印记核心的冰蓝微光,终于在这最后的冲击下,如同风中残烛,彻底……熄灭了。
“哥——!!!”
韩雨的尖啸带着撕裂灵魂的绝望。她脸上灰白纹路蔓延,赤金竖瞳被暗红完全覆盖,一股源自血脉最深处的、被熔炉标记的“引燃”意志被伪道印记核心冰蓝熄灭的瞬间彻底激发!她整个人如同燃烧的火炬,赤金烈焰失控爆发,竟暂时冲破了终结力场的压制,不顾一切地扑向倒飞的韩铮!
然而,就在那冰蓝微光熄灭,苏沐璃最后烙印消散的瞬间——
韩铮胸前那枚伪道印记,并未随之崩溃!
失去了冰蓝核心的调和,印记内部,那缕由寂灭劫气、终结之力、世界残骸怨念、星辰兽恨意、以及韩铮自身不屈意志共同淬炼出的伪道之火,却如同挣脱了最后束缚的狂龙,猛地窜升而起,彻底占据了印记的核心!
灰暗的劫气,暗红的终结符文,此刻都成了这火焰燃烧的柴薪与烙印!印记的形状也随之改变,化作一团缓慢旋转的、深沉内敛的灰暗火焰漩涡,漩涡核心跳动着一点纯粹到极致的炽白火光!一股更加霸道、更加纯粹、带着窃道者独有的桀骜不驯与焚尽诸天决绝的威压,轰然降临!
伪道初成——劫火!
倒飞中的韩铮猛地睁眼!那双眸子,左眼的赤金火焰已被灰暗漩涡取代,右眼的深灰寂灭则化为跳动的炽白!他仅存的左臂虚空一抓!
轰!
缠绕在他断臂处和身前的所有伪道劫链瞬间崩散,化为最精纯的灰暗劫火,融入胸前那枚新生的劫火印记之中!
面对韩雨失控扑来的赤金烈焰和后方追袭而至的残余终结血光,韩铮不闪不避。他抬起左手,掌心向上,劫火印记光芒流转。
“镇。”
一个冰冷的音节吐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一道无形的、由劫火印记散发出的法则涟漪,如同水波般荡漾开去。
所过之处,韩雨身上失控爆发的、被熔炉标记引燃的赤金逆鳞皇血,如同被浇上了冰水,瞬间凝固、熄灭!她脸上蔓延的灰白纹路骤然停滞,暗红覆盖的赤金竖瞳中,疯狂褪去,露出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与虚弱,软软地向下坠落。
那道残余的终结血光,在触及法则涟漪的刹那,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湮灭,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劫火之域,万法臣服!这是窃取了熔炉一丝终结权柄、融合了自身寂灭本源而诞生的全新伪道法则!
韩铮脚踏虚空,劫火印记微微流转,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住了下坠的韩雨和远处重伤的云霓。他立于翻涌的黑水之上,周身再无光华外溢,只有一种内敛到极致、却又令人灵魂本能战栗的沉寂。胸前那团灰暗劫火印记缓缓旋转,炽白的核心如同冰冷的恒星,俯视着这片由熔炉锁链构筑的绝望废渊。
锁链瀑布仿佛被激怒,无数暗红锁链疯狂搅动,低沉如雷的金属摩擦声汇聚成滔天怒意,如同亿万囚徒在咆哮。更深更远处,那被锁链贯穿的星辰兽独眼中,凝固的恨意似乎波动了一瞬,死死盯住了那新生的劫火。
劫火已成,窃道之路已开。但这薪火,究竟能在这永恒的葬海废渊中燃烧多久?熔炉的核心,又是否真的容得下这缕叛逆的火焰?
韩铮的目光穿透翻腾的暗红雾气,越过无数被锁链束缚的骸骨岛屿,投向锁链瀑布深处那幽暗不可测的归墟方向。他缓缓抬起仅存的左手,掌心劫火印记炽白核心微微一闪。
一丝微弱却清晰的波动,顺着那吞噬过锁链力量的伪道劫链残存的联系,逆流而上,穿透重重空间阻隔,指向了锁链洪流深处某个特定的坐标——一个被无数粗大锁链贯穿、禁锢在巨大齿轮核心的、散发着微弱冰蓝与熟悉灵魂波动的……破碎身影。
苏……沐璃?!
炽白的火焰在劫火印记核心猛地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