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条路走到黑

“杀了他!快杀啊!”

“此子杀人成性,不知善为何物,应当趁早除之,以绝后患!”

“呵,不要妄图反抗,今日的你必定身首异处。”

“你的所作所为,简直丧尽天良,你的心难道就不会有一丝的愧疚吗?,现在的你,与那邪魔又有什么区别!”

“可惜了,长的这么秀气,心肠却是如此歹毒。劝你还是当场自裁,给自己生命最后的时间里留点尊严吧。”

万辞山,清泉镇。

一个身材瘦弱的少年被人群包围,身体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早已将破烂不堪的衣服染成鲜红。周围千夫所指,怨声四起,倒在地上的少年并没有被周围的人声所影响,反而觉得这些嘈杂声竟是如此的悦耳动听。

少年眼神幽幽,倒在地上望着那沉寂无比的夜空。夜空像是一块泼满浓墨的丝绒,沉甸甸地铺展在头顶。星子是被碾碎的碎钻,稀疏地缀在上面,有的亮得锐利,有的淡得像快要熄灭的余烬,风一吹,仿佛就会晃悠着坠落。

望着这夜空美景,少年忽然呵呵一笑,这笑声些许凄惨,又些许瘆人。

笑声传到众人的耳朵里,立刻引起不满。

“都要死了,还笑什么?!”

“这人已经疯了,都这样了还能笑出声。”

“慢慢笑,不着急,待会就死了可就笑不出来了。”

“哼,魔道中人人人得而诛之!”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尽情的辱骂呵斥着地上的少年,在他们看来,少年之所以会笑,完全是自嘲而已。

看够了星空良景,少年哼哧一声,踉踉跄跄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此刻的他披头散发,浑身浴血,犹如地狱恶鬼一般,眼神死死的盯着周围的人群。

众人惊骇,齐齐后退,他们都害怕眼前的少年会临死反扑,伤到自己。

一时间,场面逐渐安静了下来,众人无一例外的都握紧了手中的刀剑棍棒。

看着这滑稽的一幕,少年斥声大笑,“哈哈哈哈!我所看重的一切,我所保护的一切,到头来,竟变成了致自己毁灭的利器。有趣,真是有趣啊!”

笑声顿止,少年的心里立刻涌出滔天的杀意,他的眼神空洞无光,但却充斥着丝丝冷意。

“聒噪的东西,早该杀了!”人群中一个不知名的中年人早已受不了周围人的磨磨唧唧,立刻从人群中跳了出来,举起手中早已生锈的大刀朝着少年劈砍而下……

但下一刻的情景,令众人都不免身躯一震,呆愣起来。

只见没等中年人的大刀落下,原本一动不动的少年竟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对着中年人徒手拦腰一劈。

顷刻间,身材健壮的中年男子竟像是脆弱的豆腐一般被眼前的少年拦腰截断,鲜血犹如喷泉一般溅射到了周围人的身上。

不仅是众人,就连地上被一分两截的中年男人的脸上,都透露着惊讶。

是的,他死了,死之后脸上还固定着震惊的表情。

“杀人了!杀人了!”

“大家一起上啊,宰了这个畜牲!”

“妈的,不管了!就算他再厉害,我们这么多人也不可能杀不了一个小屁孩。”

“那就上吧!”

一时间,众人接连呐喊,一边喊着一边向着少年杀去。

看着四面八方向自己奔袭而来的人群,少年面不改色,冷漠似铁,竟不退反进,也向着人群奔去……

……

一轮红日挣脱地平线的束缚,猛地跃出半轮,瞬间把万丈金光泼向大地——屋顶的霜花闪起碎光,田埂上的草叶挂着的露珠成了小小的棱镜,连空气都被染得暖融融的,带着新生的气息,驱散了最后一丝夜的凉意。

天亮了。

晨光映射在少年的脸上,却映射不进他那漆黑深邃的眼睛。转头望去,整个小镇早已血流成河,残尸尽显。

整个镇子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碾碎了。青石板路被黏稠的血浸透,汇成蜿蜒的溪流,顺着街角的低洼处淤积,泛着暗沉的红,连空气里都飘着铁锈般的腥甜,浓得化不开。

屋檐下、巷弄里、曾经喧闹的酒肆门前,横七竖八地堆着尸体。有的睁着眼,凝固的瞳孔里还映着最后一刻的惊恐;有的蜷缩着,手指深深抠进地面的泥土,像是要抓住什么;断肢与碎木混在一起,被踩烂的灯笼残骸泡在血水里,只剩一点残破的红,像极了凝固的血痂。

几只乌鸦落在歪倒的牌匾上,低头啄食着地上的碎肉,发出嘶哑的聒噪,衬得整个镇子死寂得可怕。风穿巷而过,卷起几片染血的衣角,却吹不散这满镇的血腥与绝望,仿佛连阳光照下来,都被染成了刺目的红。

望着这一幕幕,少年的心里却没有一丝丝的郁闷与恐慌,相反,他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豁达过。

“这些聒噪的蚯蚓,不自量力,竟想杀我,起初我一直忍耐不发,可这些自以为是的家伙依旧不依不饶,那便都杀了吧。”

少年心绪飘扬,望着远方旭日东升,冷冷的自言自语道,“这就是人性吗?一边享受着我对他们的恩赐,一边暗中联手想着怎么杀害我。真是可笑,如若世人都如他们这般,那这世间恐怕早已腐烂不堪了吧。”

少年姓骨名邪,虽然名字听起来,有些许魔道中人的感觉,但其实不然。眼前宛若杀神一般的少年,几天前还是个人人尊敬,受人爱戴的“守护使”

所谓守护使,乃是正道中一些名声雀起的大门大派,特地派遣门中的一些精英弟子,来保护自己周遭村落部族平安的一个官职,一个门派弟子负责一个村落或者部族的安全,这些早已司空见惯了。

骨邪则负责眼前这个小镇的安全,不过对于现在的骨邪来说,这一切的一切早就没有了丝毫意义。在他看来,这些愚昧的普通人只会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而放弃自己做人的底线,这些人永远都不会安于现状,从来都不会满足,与其说成是人,倒不如将这些人比喻成贪婪的野兽才说得过去。

正邪往往只在一瞬之间就能互相颠倒,而这个世界也并非黑与白,相反,这个世界其实一道精致的灰,黑的能变成白,白的自然也能变成黑。

要是换作以前的骨邪,他是不会想到这一点的,他也不敢想到这一点,因为从小在所谓的“正道”中成长,有些东西已经深深的刻在了他的骨子里,那就是正道的道德与善恶。

但现在,这一层束缚他的枷锁轰然破碎。

“什么是正,什么是邪,无非立场不同,利益不同罢了。”骨邪看着眼前破败的清泉镇,丢下这样的一句话,便扬长而去。

他清楚,纸是包不住火的,自己屠戮了整个清泉镇,这样的滔天罪孽已然无法弥补,此刻的他也不屑于去弥补,那便只能逃为上策。他明白,今日一走,便已然沦为他人口中的魔道中人,从此将东躲西藏,亡命天涯。

但他后悔吗?

不悔!

既然踏出这一步,后悔也已无用,这个世间的路都是走出来的,魔道的路也是路,为何不能走?为何要后悔?

切莫庸人自扰,只盼一条路走到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