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杜四丫虽然不懂法,但她深知官场的门道。在官场上遇到问题,最高效的解决办法既不是按部就班,也不是强词夺理,而是找更大的官来压服。问题是,平时她杜媚娘与这些大佬们都是“单线联系”,司机将她送上门,她或她安排的人与大佬们“切磋技艺”,完事之后,对方出门找自己的司机和专车离开。

只有吕福贵掌握着这些大佬的直接联系方式,而这些联系方式都存放在他家里的保险箱中。要打开那个保险箱,还得吕福贵亲自在场,找工人用气割枪才能打开。因为保险箱里究竟藏着什么厉害东西,连她这个同床异梦的人都不清楚。所以,她要想真正利用吕福贵的人脉,就必须尽快结束这里的纠葛,赶回市里的家中,开启那未知的“宝藏”。

然而,她依然不甘心就这么离开。万一她在回市里的过程中,姜家父子、那个看似憨厚实则精明的刘老实刘书记,以及县里那些表面上恭敬、实际上却时刻想除掉他们家的县委领导串通起来,把事情办成铁案,那到时候就算去省里找人也来不及了。

面对这样一个两难的困境,杜四丫发挥出了她的本能技巧——诈!她决定先诈他们一下,看看他们是否会上当。只要她的手下能时刻盯着那两个道士,等她明天……她想了想,说不定大佬们会要求先“切磋技艺”,那也没关系,哪怕等到后天,她也能“王者归来”,挟“棍”以令诸侯,到时候那些县里的虾兵蟹将还不是手到擒来?!哼哼,挟“棍”令诸侯,这可是她的拿手好戏!

杜四丫从她那皮尔·卡丹的皮包里默默掏出大哥大,故作姿态地拨出一串号码。幸好镇里前不久刚竖起了第一根移动通讯信号塔,否则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当众装腔作势。这个世界最让人痛苦的事,莫过于我在装腔作势,而你(们)却看不懂。

“喂……”一阵让现场所有人都酥麻的声音从刚才那个还在夜枭般嘶吼的喉咙里传出,让人深刻体会到,这世上变化最快的,不是狗的脸,而是女人的态度。

“是卞大队长吗?”依然是那娇滴滴的语调。

“哦,他在开会啊?这么晚了还要为保护社会的安宁费心竭力,真是人民的好公仆!您就和卞大队长说,我是蓝桥的媚娘。我这里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牵涉到一桩死亡十几人的重大命案。我想这么大的案子,县里肯定无力承办,所以想问问卞大队长能不能屈尊到我们蓝桥来一趟?”依旧是那套说辞。

“好的好的,那就麻烦您帮我传达一下,就说媚娘等着他的回复,我的大哥大号码他知道……”结尾的“道”字拖得极长,长到仿佛可以从镇西头拖到镇东头,再拖回原地。

她那比维塔斯还要长的拖音结束后,周围的人都重重地松了一口气,连正在马路牙子上盘坐练功的谢无生也差点岔了气,又一抹血痕从嘴角淌下。他心里寻思:这女人倒是有点练气的潜质,稍加指点,功力一定能比王道友更精进。不知道她是否破了原阴,如果破了,那实在是可惜了。

发现山炮被蓝桥皇后杜媚娘勾去了注意力,老王在边上提醒他:“小谢,你可别自误啊!我活了几十岁,看尽世间风雨,见过的人比你见过的蚂蚁还多。”

“我真没见过蚂蚁……”山炮补充道。

“别打岔!我刚才看你直勾勾地看着那泼妇,你是不是喜欢她?我告诉你,就算天底下的女人都死绝了,这种万人骑的‘公共汽车’也不能沾。你知道她那里有多脏吗?就算我师父出马都净化不了!”老王用严肃中带着一丝戏谑的表情,语重心长地告诫。

山炮被老王说得一头雾水,一脸懵懂地回问:“王道友的师父还给人开光?”

老王见效果达到了,便立即闭嘴不语,心里暗想:先把老道在山炮心里的形象败坏掉,以后就能挟山炮以令师父了。凭着这小子的道行,带着他出去开光,我收钱他出力,岂不美哉?!比给自己师父当童子强多了。一个是被别人使唤,一个是自己带着保镖到处逍遥,何去何从还需要思考吗?当然选后者!但他不知道,在山炮眼里,老王的师父又高大了许多。给人开光!那可是自己和飞升的师父才有的实力!这么厉害的师父,怎么就教出了老王这么个渣渣呢?难道是师徒不和,人间悲剧?心里感叹完的山炮继续闭眼修炼。

这两位只是在调侃,可姜文化听到最后一句,心里一沉:“完蛋了!这泼妇居然认识市里刑侦队的大卞?!而且听她的意思,两人关系还很不一般?说不定就是那种互知长短、深浅的管鲍之交也不可知。大卞啊大卞,没想到连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都忘记初心、背叛理想了!当初在集训班里,可就你喊口号喊得最凶最响了!”

与此同时,正坐在西京市刑侦大队办公楼第二会议室里听取案件进展汇报的市刑侦大队长卞永忠,像被电门击中一样猛地跳起来,高喊:“我没有背叛革命,我不是叛徒!”一屋子见惯枪林弹雨的同事们被吓得齐齐从座位上弹起,都用怀疑的目光盯着卞大队长。一下子被十几名阅历丰富的老公安用审视的目光盯着看,这让作为刑侦系统杰出模范的大卞也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人民、对不起组织的事情。

但很快,他就从那种迷茫中清醒过来,换上一副少有的嬉皮笑脸,说道:“都怪最近很火的那部《无悔追踪》。对对对,就是王志文演的主角,好好的电视剧把主角设定成特务……你们说这把观众带入进去了多不好啊!搞得我这几天做梦都在把自己代入到那个特务身上……呵呵呵呵……”不愧是老刑侦,编起瞎话来,那些几十年的惯犯都要被他甩出几条街去。